王維的社交詩
中國古代,詩歌不僅言志抒情,更是重要的交際工具。在詩寫得多而好的唐人的集子中,投贈、應(yīng)酬之作比比皆是。
大詩人王維有多首寫給宰相的詩,如《獻始興公》,獻給開元二十二年任宰相的張九齡:“寧棲野樹林,寧飲澗水流;不用食粱肉,崎嶇見王侯。鄙哉匹夫節(jié),布褐將白頭!任智誠則短,守仁固其優(yōu)。側(cè)聞大君子,安問黨與仇;所不賣公器,動為蒼生謀。賤子跪自陳:可為帳下不?感激有公議,曲私非所求!”
張九齡代表玄宗朝前期相對開明的政治,又很賞識王維,提拔他為右拾遺(諫官)。王詩贊美張的政治主張,并且表明干謁非為個人仕進,要求張依據(jù)擇人公正的原則來用他。詩寫得熱情誠懇。
玄宗早年勵精圖治,能用人也能納諫。在位日久后,倦于政事,安于享樂。九齡直,遇事無細大皆力爭,招致皇帝厭憎。李林甫應(yīng)時而出,逐步取代張九齡,開元二十四年,張九齡被貶荊州,李林甫專權(quán)的時代開始。
對后宰相李林甫,王維也寫過一首《和仆射晉公扈從溫湯》:“天子幸新豐,旌旗渭水東。寒山天仗里,溫谷幔城中。奠玉群仙座,焚香太乙宮。出游逢牧馬,罷獵有非熊。上宰無為化,明時太古同。靈芝三秀紫,陳粟萬箱紅。王禮尊儒教,天兵小戰(zhàn)功。謀猷歸哲匠,詞賦屬文宗。司諫方無闕,陳詩且未工。長吟吉甫頌,朝夕仰清風(fēng)?!?/p>
李林甫開元二十五年封晉國公,天寶元年加尚書左仆射。這首“奉和”宰相的詩,史評是大失王維水準(zhǔn)的作品,雖不乏溢美之詞,卻并無真情實感,搬了大堆典故,說了許多套話,在王維琳瑯滿目的詩作中算是一首平庸之作。
李林甫為人陰險,口有蜜,腹有劍,嫉賢妒能,閉塞賢路,蒙蔽玄宗視聽。他任宰相后曾專門招集諫官訓(xùn)話:“今上圣明,做臣子的只宜順從,豈容多言?諸君看看皇上儀仗隊里的馬,每天享受三品官的供奉,但只要開口鳴叫一聲,馬上就被攆出去了。”王維身為諫官,而且是李林甫的政敵張九齡提拔的,聽到這樣的公然威脅,心情可想而知。
王維是個性格較軟弱的人,在政治上他采取了折中甚至是妥協(xié)的方式。張九齡罷相后,王維宦情已淡,想隱居又未下決心棄官而去,最終以折中態(tài)度,在終南山等地經(jīng)營別業(yè),過半官半隱生活。他曾受張九齡恩遇,是張開明政治的積極支持者,對逐出九齡取而代之的李林甫不會有好感,更不會同流合污,但也絕不敢公然對立,于是只好周旋、應(yīng)付。寫下以上給李林甫看的詩,一是酬和之作(李林甫詩先出,其他官員“奉和”),屬于被動,二也是借此表個不得不表的態(tà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