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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青年作家》2025年第4期|艾諾依:一生何求(節(jié)選)
來源:《青年作家》2025年第4期 | 艾諾依  2025年08月28日08:22

1

“真的是太平間嗎?”

葉如桐問外賣小哥。

“是啊,單子上寫得很清楚,后來訂餐人告訴我,他是一名入殮師?!蓖赓u小哥不好意思地說。

她是何時開始與外賣小哥共賞月色的呢?

大致是葉如桐先開口的,她走到坐在長椅休息的小哥面前說,“您接個單吧,陪我聊一會兒?!?/p>

剛搬完東西沒多久的外賣小哥滿臉疑惑,看到葉如桐的手機訂單上顯示:希望找個人陪聊半小時,100元。

超過五分鐘無人接單。

外賣小哥笑笑,帶著葉如桐撞進了一個悲傷的深夜劇場。

“跑大夜什么都會遇到。醫(yī)院大廳的擔架車白茫茫的,隱隱現(xiàn)出人形輪廓,痛哭聲飄蕩在整層樓,聽前臺護士說是個大學生,出車禍了。”

“以前在工廠干過,一位工友開塔吊的,大咧咧登上去,忘了在底下放警示標志,下面一按按鈕,人像紙片一樣被沖壓扁了?!?/p>

“人嘛,只要活著,總能干些事情,誰還不能養(yǎng)活自己呢?”面對這驕傲自信的表情,葉如桐笑了,她又看了他一眼。路燈昏暗地照著他的額頭,有淺淺的印子,似是頭盔留下的,留著簡單的短碎發(fā),皮膚曬得黝黑,一雙明亮撲閃的大眼夾著挺直的鼻梁,睫毛長長的,圓圓的臉上帶著謙虛有禮的神色。她背過臉去,搓了搓有點涼的手。

“是不是冷?我這兒有備用的暖寶寶?!闭f著,小哥一溜煙兒地跑到電動車箱子里拿出暖寶寶,遞給葉如桐。

他的手很大,骨節(jié)突出,手掌上全是繭子,是真真切切被生活磨蝕過的痕跡,笨重的身材捧著小熊圖案的暖寶寶,模樣憨厚可愛。

葉如桐把暖寶寶貼在了后背,融融的熱意順著骨頭爬入脊髓,驅(qū)散了寒涼,在山長水遠的路途結(jié)冰太久,她聽到內(nèi)心“咔嚓”的斷裂聲,手腳還是涼的,卻有一絲灼熱暖心。

小哥有一個普通的名字,王亮,生長在塔爾寺邊上,那里的夜清冷而遼遠,城市夜里的風灌進衣袖,像回到了家鄉(xiāng),減少了些許此身如寄的孤單。

他喜歡北京的公園,鴿子閑庭信步地溜達,穿街走巷的時候也時常看到鴿子的身影。鴿子白天出來活動,晚間歸巢棲息,是“一夫一妻”制的鳥類,喪偶后要經(jīng)過較長時間才能重新配對。家鄉(xiāng)也有鴿子,有的盤旋在塔林四周,有的落在白塔安閑啄食,見到行人也不驚不慌,充滿智慧的眼睛張望著鮮為人知的記憶,斑駁的石墻飽經(jīng)風霜,鴿聲塔影都留下心無雜物的安靜與純粹。

那個年歲,他喜歡唱歌,爺爺常是聽眾,間或有幾只鴿子作陪客,他夢想自己長大了,當老師,教孩子們唱歌。

十七歲,父親生病臥床,母親在老家務工,弟弟才上小學,他告訴爹媽不想念書了,爹媽不愿意,說勒緊褲腰帶也要供他上學,他不忍心,第二天就踏上了來北京的火車。

“你可別小瞧我們,我以前是老板,賠了生意,欠了上百萬,依然能靠自己雙腿扛起責任,生活總是有奔頭的?!?/p>

王亮閃爍的眼睛似乎想起了往事。

他在北京開過連鎖的理發(fā)店,也干過餐飲,從快餐美食到咖啡花店,經(jīng)營良好的時候,他在北京買房買車、甚至準備開拓新的事業(yè)版圖,不料后來行情急轉(zhuǎn)直下。

商場如戰(zhàn)場,一次巨大的投資失誤,如同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瞬間沖垮了他苦心經(jīng)營多年的商業(yè)規(guī)劃。債務像雪崩一樣向他壓來,曾經(jīng)圍繞在他身邊的合作伙伴紛紛撤資,那些所謂的朋友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理發(fā)店被聘請的店長背叛,偷偷和房主續(xù)簽了租房合同,接了他的盤子,把他從老店踢出局外。合作伙伴的背叛、資金鏈的斷裂以及市場的突然轉(zhuǎn)向,這一切如同沉重的巨石向他砸去。

公司破產(chǎn)清算,巨額債務纏身,在關閉最后一家店鋪的那天,王亮獨自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里。曾經(jīng)充滿活力和喧囂的空間,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他望著窗外繁華的街道,心中滿是失落和茫然。

王亮從云端墜落,失去了一切。住宅被抵押,豪車被變賣,他變成了蝸居在簡陋出租屋的落魄者。

王亮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和沮喪之中,頭發(fā)蓬亂,眼神空洞,每天把自己關在狹小的出租屋里借酒消愁。他的朋友們都離他而去,他的世界變得黑暗無光。但是,在最絕望的時刻,他心中的一股不甘的火焰并沒有完全熄滅。

2

這是一個不溫不火的秋季,寧靜,安謐。

路口的箱式貨車擺著流動水果攤,秋日的水果種類豐富、選項頗多,從南至北的果實也在四通八達的交通線上漂泊,柑橘和蜜柚的面龐描繪了遠行的艱難和苦澀,但并沒有多余的失望和悲傷。

一兩仨包子九塊錢,一個茶葉蛋三塊錢,一碗小米粥六塊錢,葉如桐不知有多久沒仔細瀏覽過價目表。今天沒去上班,倒是關心起糧食,葉如桐心中好笑。西四包子鋪是個老字號連鎖店,每個門店的包子種類不一樣,西什庫教堂那邊是總店,離北平圖書館舊址也算近,早晚兩個點兒開餐,每人限購半斤,提前一小時就有遠近的居民翹首以盼,老北京人喜歡剛出鍋冒著熱氣的包子配炒肝,炒肝沿著碗轉(zhuǎn)著圈喝,熱包子加點醋和蒜汁,再來點醬油提鮮。

葉如桐每次趕著上班,等不過這些大爺大媽們,她更熱衷于旁邊的西四分店,兩店相距不過一公里,從西四地鐵站出來步行百米也方便,心里覺得西四包子在西四北大街才算正宗,而且總店的味道是燙面,口感硬一些,西四分店的口味是半發(fā)面中帶有嚼勁,一口下去湯汁爆出,包子皮浸透了肉汁,香味四溢,分量太實,有的包子餡兒重得直接掉出來,更何況每兩還比總店便宜一塊錢。

葉如桐依然清楚記得,四年前來這家西四包子鋪,那時的自己看著豬肉大蔥餡、韭菜雞蛋餡、茴香豬肉餡心中難以抉擇,默默盤算著吃招牌大蔥餡兒和同事說話不方便,還需要去便利店買一盒口香糖,對面有一家水果超市,里面估計有口香糖。葉如桐無意中看到鄰桌清掃殘食的服務員大姐,中年臃腫的身材撐在洗舊了的紅色外衣里,生活的沉重緊貼著大姐的后背,矮小的身子更直不起腰。

這些年的清早,葉如桐習慣匆匆地點餐、熟練地掏出手機掃碼,只要還有剩余的工資,就不能把自己歸于“月光族”。葉如桐的日常消費有計劃,提前設定工資理財?shù)墓潭ㄈ掌诤凸潭ń痤~,每個月工資到賬的第二天,金額就自動轉(zhuǎn)入理財通的存款內(nèi),剩余的錢就是本月開支,她始終排斥信用卡,螞蟻花唄被設置為最低限額,也放在支付方式的最末位置,等到這個月的小金庫都“掏空”了,才不得不輪到花唄救場——這是為生活中遇到的“意外”準備的“禮物”。

葉如桐一直是個思慮周全的保守分子,習慣在掌控中前行。她知道,時間是道選擇題,卻不會即刻給出正確答案。

3

薄暮的夕陽余暉淡淡鋪灑在樓閣飛檐之上,葉如桐捧著包子站在西四大街的街角,她已在家中躺了一天,毫無理由地沒去單位,漫無目的地走到這里。下班時間道路水泄不通,來來往往的車輛嘈雜地流淌,街道兩旁店肆林立,商鋪敞開門來,琳瑯滿目的商品也擺好了期待命運降臨的姿態(tài)。

穿著黑色衣服的葉如桐像只螞蟻鉆來鉆去,熙熙攘攘的行人夾裹著這個毫不起眼的渺小身影往前走,捂在手心的包子熱氣騰騰,葉如桐放嘴里咬一口,湯汁燙了舌頭,居然有點想哭,但情緒只是在驀然泛濫后逐漸消散。

這些日子,葉如桐連續(xù)加班,昨晚回家后,時常來北京看望她的父母又輪番上陣,母親旁敲側(cè)擊地詢問男友的事,父親鼓動著一起投資股票。

“每天坐在那里盯著紅線綠線不累嗎?股票背后都有操盤手的。”想起父親在電腦前一坐一整天,葉如桐不耐煩地“抗議”。

“不累啊,這些拋出買進的都是錢啊?!备赣H沖葉如桐直翻白眼。

搞不懂,難道靠這個填飽肚子?葉如桐很無奈,她的生活很單調(diào),懶得為工作之外的事情費神。

“我是拜師學藝,上次去大師家里拜訪,傳授了很多真知灼見,哪像你這丫頭天天混吃等死?!备赣H望著葉如桐,一副打量長毛面包的樣子,不甚嫌棄和惋惜。

葉如桐歪在沙發(fā)上做了一個夢,夢醒卻再無法入睡。路過父母的房間,聽到他們嘀咕著給自己尋覓男友,挑選發(fā)送哪張女兒的照片給介紹人合適,這張笑得不自然,那張眼睛拍得太小了。葉如桐在衛(wèi)生間瞅著自己還未卸去的殘妝,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疲憊,似乎以后只能靠這副皮囊征服世界了,如果老了以后呢?她想到那些短視頻上的化妝術、修圖術,手里的頭繩被拉扯得無限大,突然手空了,一根折斷,留下的勒痕告訴她瞬間的疼痛,但她不會哭泣,她成熟,持重,會拿出一枚硬幣的兩面給旁人看,關閉衛(wèi)生間的燈,自己的聲音隱匿在光線與黑暗交換的剎那。

葉如桐決定把剛才的夢記錄下來,作為辭職信呈遞給領導,要干點什么來打破桎梏,但是也想給自己一天的時間,或許這樣看起來,她的決定會顯得更慎重一些。

葉如桐學習成績一般,在單位也算積極認真,從小就聽從父母的安排,生活循規(guī)蹈矩,沒有不良嗜好,碩士畢業(yè)找到一家金融事業(yè)單位工作,每天的工作內(nèi)容機械繁雜。單位大樓在金融街的繁華地段,周邊有購物中心、體育館、銀行、保險公司、小花園,甚至各種各樣的西式酒店,連對外接待都一應俱全,生活范圍圈不超過三公里,如果遇到其他需要,在互聯(lián)網(wǎng)也可以分分鐘敲定。她知道自己接下來的生活就是相親,結(jié)婚,生子,忙碌著生與死,被嚴格規(guī)定著從哪里進哪里出,該從何處張望或低頭不語,可浮動的靈魂在一個角落里能固定多久?

辭職前一天的“假期”晃悠悠過去了,站在街角,時間的刀把她和許許多多的人阻隔開,銹鈍、遲疑,卻無能為力,她不想再為懸在半空的尖刃惶恐。如果把辭職信遞交,葉如桐想到了自己的領導,一個被稱為“美妞”的單身女人。已是半老徐娘的她,即使寒冬臘月,依然一天換兩套旗袍,不知是何年何月離婚,唯一的女兒去了時尚之都米蘭,很久才回來一次,久到美妞心中的顫動瘋長,常?!捌瀑M”組織辦公室的下屬們聚餐,耐心聽年輕人嬉戲八卦。新來的男同事是某所高校的師弟校草,在四大會計事務所實習過,前女友去了香港的純外資保險公司。國內(nèi)保險公司是不會倒閉的,旁邊一家公司還沒宣布破產(chǎn)就被其他公司接手。最近有新電影上映,女主的臉又變了樣子……推薦口紅的應季搭配,抗衰效果明顯的面霜,新款包包是代購直郵……

葉如桐興味索然,無數(shù)次從玻璃窗的反光里望見,青春和朝氣停留在美妞笑意盈盈的眼眸,蒼老的手指斷斷續(xù)續(xù)敲打著咖啡杯光滑的瓷面。月色如水的夜晚,聚會結(jié)束,美妞總讓司機半路停下,獨自漫步回家。

葉如桐去過那個清冷的家,唯一溫暖的地方是陽臺,美妞把喜歡的物件兒都堆置在那里,閑時躺在搖椅上曬日光浴,伸手就可以拿到需要的東西,雜物囤積多了,幾乎無從下腳,只是不愿丟棄。美妞為自己建了一座空城,孤人舉起酒杯,與清風共飲,卻不知身處何時幾許。

想到美妞瞧著辭職信的樣子,葉如桐估摸著她會扯扯旗袍上看不見的褶子,語重心長地告誡她還年輕,離開這里,戰(zhàn)爭才剛開始啊。

4

葉如桐沿路走到小區(qū)外的城市街心花園,路口的棗樹擁有上百年的歷史,鳥兒飛來啄走小棗,剩下皸裂的樹皮,即使街道拆遷重修,棗樹擋住了十字路口的一部分,還是“釘子戶”般被圈起來,為證明身份還掛了“與眾不同”的重點保護綠色牌子。葉如桐對這種老樹頗有心得,綠色是清朝年間的,紅色是明朝年間的。帶著一絲無聊的思緒,她發(fā)現(xiàn),在地壇公園紅色牌子比綠色牌子多,而在頤和園即使是看起來弱不禁風,只有腰粗大小的一排排樹,也可能傲嬌地掛著綠牌子。

在棗樹下,過往的場景從眼前掠過。網(wǎng)約車司機王師傅是老北京人,國安足球隊的忠實粉絲,車里的裝飾一溜綠色,靠背上綁著國安隊標志的毛巾。

葉如桐與王師傅的相遇正是一粒種子的機緣巧合,那時他正在樹下打棗,邊招呼著葉如桐品嘗邊介紹,“這是馬頭棗,中藥里的八寶之一?!庇帜钸吨蛐壕筒戎鴹棙涞募绨蜷L大,四合院打棗樹是童年難忘的回憶,老北京原來有6074條胡同,院落有致,串出去的都是葉子,從空中看像枝繁葉茂的大樹,現(xiàn)在拆得都??輼涓闪?。

她羨慕這種熱血和眷戀,沿著脈絡仿佛聽到幾代人竹竿的敲打聲,厚重的土地保持著足夠的沉默,城中的人和城外的人都有自己的藍圖。葉如桐指尖劃拉著自己的朋友圈,里面是五星級下午茶,網(wǎng)紅店打卡,小眾藝術展,再配上精心設計的文案,對她來說,生活就像這棵棗樹,風吹黃歲月,吹累春秋,云卷云舒都稀松平常。

她撿起飄落的一片紅楓,別在秋意漸濃的胸襟,有點懷念馬頭棗的味道,或者想停留在這里等待什么。夜幕降臨,燈火闌珊處,濃濃的飯香帶著一瓣月光入窗,許多扇門也關閉著無數(shù)個幸福和不幸的絕密。夜晚溫度急劇下降,葉如桐在小區(qū)外的花園里繞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周圍幾乎沒有行人出現(xiàn),她裹著厚厚的外套坐在長椅上。

不遠處,外賣小哥來來回回從小區(qū)往外運著物品。葉如桐走近瞅了眼,袋子里碼著鍋碗瓢盆和生活雜物,還有大幅的結(jié)婚照,一同被丟棄在小區(qū)外的垃圾桶。因為是剛交付的貸款房,葉如桐對這里的鄰居還不熟識,結(jié)婚照的面部也被涂掉,看不清原本的模樣。

夜色朦朧中,她的腦海浮現(xiàn)出安姐的身影。下午在家中百無聊賴的葉如桐,感受著慵懶而愜意的陽光,心底卻洞然冰涼,安姐在電話里向她訴苦。

安姐和在高校任職的丈夫基因組合偏離軌道,生下有先天性自閉癥的男孩,費盡心力將其送入最有名氣的特殊教育學校學習,學校位置距城區(qū)偏遠,為照顧孩子,安姐不得不在附近租房,上下班的路途也變得遙遠,這下丈夫“撿了漏”,居然和剛?cè)肼毜哪贻p小姑娘攪合在一起。

原諒他?要二胎?葉如桐看著窗外的鴿子被人們喂養(yǎng)到肥胖得飛不起來。

“在孕期可以做脆性X綜合癥篩查,而且我想要個女孩,男孩有百分之五十的幾率患病,而女孩有百分之五十的幾率只是攜帶者。”安姐支支吾吾地說。

每一步都存在太多變數(shù),可安姐卻甘愿選擇冒險。印象中,安姐獨立又疏離,有著高標準的自律,手機上眼花繚亂的APP,記錄每餐進食多少克,開動之前其他人是手機拍照,她要捧著食物秤把盤子里的食物稱重,飲水隔60分鐘定時提醒,不多一分不少一秒地打開水杯,記錄一次飲水量多少毫升,上午和下午像學生一樣做眼保健操,乖巧地完成冥想放松,運動的范圍和消耗的千卡也要保存詳實,所以安姐常被戲稱是“打卡姐”。

葉如桐不解,活得這么精致的女人,也要妥協(xié)于生活。她目送著安姐墜向翻動的海,一浪又一浪呼嘯著涌向更深的藍,這片海浪席卷了疲于奔忙的每張面孔,已經(jīng)辨別不出是日常還是她的夢境,從美妞辦公桌上的抗癌藥物,再到安姐挺著大肚子,獨自照料著自閉癥的兒子,還有從小鎮(zhèn)而來的父母,當?shù)氐木W(wǎng)約車司機王師傅,包子鋪門口銀杏樹下來來往往的行人……不得不選擇結(jié)伴同行嗎?城市里的萬事萬物都似乎在對著她笑,如果蒙蔽雙眼就看不到婚姻里的欺騙與傷害,可是轉(zhuǎn)過身就聽見哭泣的聲音,該如何拉下歲月的閘門,挽留一片片隨風而去的落葉。

5

重新生活的王亮開始四處求職,可現(xiàn)實如此殘酷。那些曾經(jīng)與他稱兄道弟的公司,現(xiàn)在連一個基層的職位都不肯給他。他遭受著無數(shù)的冷嘲熱諷,那些輕蔑的眼神和不屑的話語像利箭一樣刺向他的內(nèi)心。他面臨著巨大的經(jīng)濟壓力,房租、水電費和日常生活開銷都成了問題。

在走投無路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則外賣員的招聘廣告。那一瞬間,他的內(nèi)心五味雜陳。為了生存,為了償還債務,猶豫許久之后,他去應聘這份工作,穿上了外賣員的制服。

起初,他很不適應。習慣了豪車出行的他,如今只能騎著電動車在大街小巷穿梭;習慣了西裝革履指點江山,現(xiàn)在卻要穿著外賣制服風風火火地爬樓送餐。他受到過路人異樣的眼光,也遭遇過顧客無端的指責和謾罵。剛開始他不熟悉路線,常常因為找不到顧客的地址而遲到,遭到顧客的投訴。他的手上也因為長時間拎著外賣盒而磨出了繭子。那些曾經(jīng)在談判桌上鎮(zhèn)定自若的雙手,如今卻在烈日和風雨下變得粗糙。

某次,他接到一個訂單,送到的地方竟然是他曾經(jīng)經(jīng)營多家餐飲、咖啡、美發(fā)店的辦公大樓。曾經(jīng)這里是他的領地,現(xiàn)在卻只能像一個過客一樣匆匆進出。他走進大廈,周圍的人沒有一個認出他來,那一刻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外賣員,在電梯里被人擠來擠去。當他把餐送到客戶手中時,客戶正忙著打電話,看都沒看他一眼就接過了餐,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讓他離開。

王亮感到無比失落,但他也知道,不能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必須向前看。他憑借著自己曾經(jīng)在商場上練就的堅韌和毅力,開始努力學習。他利用休息時間研究地圖,熟悉每一個小區(qū)和寫字樓的位置,還向經(jīng)驗豐富的外賣小哥請教如何與顧客更好地溝通。

他知道,這是自己選擇的路。

王亮也慢慢發(fā)現(xiàn)了生活中的溫暖。有一位老奶奶,每次他去送餐的時候,都會給他遞上一杯溫水,還會關切地說:“小伙子,辛苦了,喝口水再走?!边€有一次,在暴雨天,他的電動車突然爆胎,周圍的商戶紛紛伸出援手,幫他把車推到修理店,還讓他在店里避雨休息。

這些小小的善意如同點點星光,慢慢照亮了他黑暗的世界。王亮開始認真對待這份工作,他用自己曾經(jīng)在商場上的智慧規(guī)劃送餐路線,提高送餐效率。

在這份平凡的工作中,王亮重新找到了生活的意義,他的眼神點燃堅定的光芒。他知道,這是人生的一次重啟。

6

生活的種種不如意,讓王亮悄悄在心里隱藏了微信通訊錄里的那位“特別關注”。

記得是一年前,他參加了街道組織的附近業(yè)主聯(lián)誼會,是在一家小有名氣的賓館咖啡廳,他出來抽煙,遇見了一個女生,身著海藍色連衣裙,那裙子的質(zhì)地如同海浪,在微風中輕輕擺動,她的長發(fā)隨意散在肩頭,幾縷碎發(fā)在風中俏皮地舞動。

女生沉浸在小小的世界里,她拿起手機拍著賓館小花園里的花朵、大樹、飛鳥,撿起掉落在地上的花瓣,夾在隨身攜帶的本子里。王亮看著玻璃上流淌的雨滴滑落,不經(jīng)意間對玻璃窗外的女孩笑了笑。

雨下大的時候,女孩沖進了室內(nèi)躲雨。王亮順手遞給女孩紙巾,說:“你是來參加今天聯(lián)誼會的嗎?”

女孩邊說“謝謝”,邊搖了搖頭。

王亮說:“可以加你個微信嗎?”

女孩詫異地打量著王亮,搖了搖頭說:“我不是來參加聯(lián)誼會的人,我是來開會的?!?/p>

王亮笑了,繼續(xù)說:“可以加你個微信嗎?”

女孩猶豫了一下,搖搖頭。

王亮依然堅定地繼續(xù)說:“不好意思,有點冒昧,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加你一個微信,可以來我們店里喝咖啡?!?/p>

女孩看著眼前的男子,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衫,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深邃的眼睛像是藏著星辰大海,高挺的鼻梁下,嘴角帶著一抹淡淡的微笑。她的心突然像被什么擊中了,臉頰也不由自主地微微泛紅。

他們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的尷尬,似乎空氣在停頓中產(chǎn)生了一種無形的吸引力。

她想了想,點點頭。

“葉如桐,快來,領導到了!”

王亮剛掃碼加上女孩,女孩就被同事叫走了。

“你認識那個男的?”同事悄悄八卦。

“不認識?!比~如桐說。

他們小聲的談論還是被王亮聽到了,王亮撓撓頭,把煙掐滅了,打算收工回家。

是的,他準備離開北京——這個城市似乎無可留戀,打算回老家重新開始,原本今天想離開之前來和大家打個照面,可是,他改變主意了,在哪里重新開始,不是重新開始呢?

現(xiàn)在的他在北京打兩份工,主業(yè)是購物中心的物業(yè),上完白班,倒夜班,見縫插針地送外賣。

……

(節(jié)選自《青年作家》2025年第4期)

【作者簡介:艾諾依,生于1990年7月,曾參加詩刊社第40屆青春詩會,作品發(fā)表于《中國作家》《北京文學》《詩刊》《作品》《啄木鳥》《草堂》《揚子江詩刊》等刊,著有詩集《山河萬朵》《銀河夢游》,散文集《且來花里聽笙歌》等;現(xiàn)居北京?!?/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