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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從圣塞巴斯蒂安到圣地亞哥 ——與友人書
來源:文匯報 | 余彬  2025年08月28日08:29

你走后,我還在路上。

離開西班牙的葡萄酒重地拉里奧哈,車窗外的景色從大片大片的葡萄園變成了連綿起伏的麥田。初夏的麥田青黃相間,青色已經(jīng)沒那么淡,黃色還不夠濃。但是在伊比利亞的烈日下,青黃色都亮得灼人。在我們的故鄉(xiāng),這時節(jié)正是黃梅雨季吧,碧綠的稻田籠罩在淅瀝瀝的梅雨中。

朝著大海一直向北,就來到了海邊的圣塞巴斯蒂安。隔開了法國和西班牙的比利牛斯山脈到了這里,稍稍向西延伸,和坎塔布里亞山脈連成了一體。山脈和法南的西海岸在這里形成一個標準的直角,兜住了坎塔布里亞海,圣塞巴斯蒂安就落在角點上。

圣塞巴斯蒂安是個雅致的濱海城市,貝殼海灘畫出了優(yōu)美的弧度,伊戈多山守住了海灣的一端。很久以前,看到張承志說,巴斯克的男人是最英俊的。上次來圣塞巴斯蒂安時,滿大街尋找英俊的男人,預期太高,結果未免有點失望。

這次,在這座城市里,我看到了很多走朝圣之路的人們。他們背著大大的背包,背包上通常會吊著一枚象征朝圣之路的扇貝,隨著腳步晃來晃去。這里是最經(jīng)典的800公里法國線重要一站,朝圣者們從法國的Saint-Jean-Pied-de-Port出發(fā),越過法西邊境,翻過比利牛斯山,西折沿著坎塔布里亞海岸繼續(xù)前行。走到這里其實才剛剛開始,漫長的海岸線在等待著他們。

從他們身上,我看到了自己。今年的三月,日本四國尚在春寒之中。我拄著空海大師加持的金剛杖,穿上代表著罔顧生死的白衣,儀式感滿滿地開始更為漫長的四國遍路。你竟然笑話我是吃飽了撐的,哼哼?,F(xiàn)在我已經(jīng)不生氣了,卻是后悔當初只把終點當作目標,少了一份巡拜中的虔誠。

畢爾巴鄂在圣塞巴斯蒂安的西邊,開車也就一個多小時。這兩個比鄰的巴斯克城市,卻有著完全不同的氣質。圣塞巴斯蒂安精致優(yōu)雅,畢爾巴鄂卻是過氣的工業(yè)風,要不是弗蘭克·蓋里的古根海姆在1997年橫空出世,救畢爾巴鄂于日益衰落之中,今天的畢爾巴鄂就真不如我們的安慶了。

一周過去了,你真的就這樣不告而別了?繼續(xù)西行離開巴斯克大區(qū),來到了坎塔布里亞的桑坦德。這個以西班牙第一大銀行誕生地而聞名的城市,和大多數(shù)西班牙城市沒什么區(qū)別,安靜,悠閑。桑坦德的數(shù)日里,難得下了幾滴小雨,海港籠罩在灰色的雨霧中。超現(xiàn)代的波廷藝術中心,像一只天外飛碟,降落在桑坦德的港灣。觀海平臺向著海面延伸,走到盡頭,人就嵌在了灰色里。

離開桑坦德前的周日,趕上了圣體節(jié)。做完彌撒的人們從主座教堂列隊而出,塔樓的十口銅鐘同時敲響,驚飛了藏身在鐘樓里的鴿子們,在城市上空久久盤旋。在西班牙,大大小小的宗教節(jié)日多到不可勝數(shù),圣體節(jié)屬于重大節(jié)日。游行隊伍中的人們?nèi)橥度?,沿途的民眾虔誠圍觀,有人俯首下跪,有人相擁哭泣。小小的香爐在白袍男孩的手中搖晃著,一路走,一路香煙飄散,空氣中彌漫神圣和肅穆。即使不是信徒,此刻也深深地感動。

在此地入海的德瓦河,劃出了坎塔布里亞大區(qū)和阿斯圖里亞斯大區(qū)的分界線。西班牙一共有十七個大區(qū),其中四個大區(qū)并列于北部沿海,對于來西班牙旅游的人們來說,這些大區(qū)有些偏遠。其實,它們才是西班牙的寶藏,當游客們蜂擁到安達盧西亞和加泰羅尼亞時,這邊是安靜悠閑的。當西班牙之夏的熱浪橫掃半島時,這邊是清涼舒適的。更不用說那些令人垂涎的美食,東頭的圣塞巴斯蒂安是西班牙的美食之都,米其林密集度最高的城市;西端的加利西亞是頂級食材的產(chǎn)地,從牛肉到海鮮,每一樣都是可以單挑的。這里適合來一段輕松的行程,不趕時間,不設目的,一路游山玩水,吃吃喝喝。在路線上,又恰好和圣地亞哥朝圣之旅的沿海線重合了,相比于一路跋涉的朝圣者們,一路虛度光陰可能有點無聊,但應該會輕松愉悅——如果,不是因為你的離開。

阿斯圖里亞斯是當年未被穆斯林大軍征服的區(qū)域,高聳的山脈擋住了摩爾人的腳步,驍勇的佩拉約在科瓦東加守住了西班牙的血脈,光復運動從這里揭開序幕,直到800年后穆泰瓦基勒向西班牙天主教雙王交出格拉納達的城門鑰匙。坎加斯德奧尼斯是個小小的古鎮(zhèn),見證了小鎮(zhèn)成為阿斯圖里亞斯王國第一個首都的昔日榮光,見證著現(xiàn)代西班牙王室的誕生?,F(xiàn)在,坎加斯德奧尼斯是進入歐洲之峰的門戶,前來朝拜科瓦東加圣殿的人們來了又去了,一陣陣的腳步聲回應著小鎮(zhèn)恒久的寂靜,橫跨在塞拉河上的羅馬橋聆聽著日夜不息的湍流。

小鎮(zhèn)的中心是一座教堂,英勇的佩拉約國王守護在門口。我在一個清晨走進這個教堂,里面空無一人,安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呼吸。我挑了一個位子坐下,環(huán)顧四周,沒有很多的裝飾,這是一個樸素的小鎮(zhèn)教堂。我曾去過數(shù)不清的教堂,凝視過不知多少個祭壇,但我心中從無神明,于我而言,教堂是歷史的遺跡,是建筑和藝術的載體。但這個清晨,我既不關心歷史,也不關心建筑和藝術,我只在乎那個在幽暗中獨行的人,是否恐懼,是否孤單。此刻,我也獨坐在幽暗里,清晨的光,透過一扇小小的天窗,一道柔弱地跳動的光柱,仿佛是來自天國的溫柔和憐憫。此刻,我愿意相信有天國,相信有靈魂。在這個空氣中彌漫著陳舊氣味的小鎮(zhèn)教堂里,我得到了安慰。

兩周后,來到了奧維耶多,奧維耶多用一場豪雨迎接我。街上水花飛濺,突如其來的夏雨凌亂了行人的腳步。但雨后的古城,像換了裝一般美麗,透亮的夕陽把圣薩爾瓦多主座教堂染成了金色。九世紀初,阿斯圖里亞斯國王阿方索二世就是從奧維耶多出發(fā),徒步三百多公里,去查證圣雅各的墓地。阿方索二世成了朝圣的第一人,也踏出了一條由奧維耶多通往圣地亞哥的路,圣地亞哥朝圣之路中最古老的一條。如今,朝圣者們可以從不同的起點出發(fā),他們背包上的扇貝,象征著條條道路匯聚到同一個目的地——圣地亞哥。而奧維耶多,距離圣地亞哥只有三百多公里了。這是賞心悅目的三百公里,坎塔布里亞海岸陽光燦爛,風景如畫,一個個濱海小鎮(zhèn)點綴在這條海岸線上。而對于已經(jīng)走了500多公里的朝圣者們來說,陽光過于燦爛而刺眼,如畫的風景看多了已經(jīng)無感,我看到他們,或者結伴,或者獨行,步履漸漸沉重。

我很想知道,你已經(jīng)到哪里了。三周后,穿過瓦德奧灣,我已進入加利西亞。

加利西亞是西班牙最西北端的大區(qū),萬千朝圣者奔赴的目的地圣地亞哥就在加利西亞的西部。

里瓦德奧的大教堂海灘是加利西亞最吸引人的自然景觀,每當潮水退去,海灘上的礁石就全部露出。經(jīng)歷億萬年風浪雕琢的巖層,形成了重重疊疊的巨型石拱,如一扇扇教堂的尖頂拱門。從拱門下穿行,海鷗在頭上飛掠,海水在腳下吞吐,遠處的海平面上,迷霧正在聚集,裹挾著落日前的水汽,和浪潮密謀著一場逆襲。潮起潮落,萬古悠悠。

盧戈距離圣地亞哥僅一百公里,有不少朝圣者選擇從盧戈出發(fā),淺嘗一下朝圣的氣氛。徒步一百公里,滿足了獲得朝圣證書的最低要求,所以,在盧戈能見到一群群的年輕人,興高采烈地從這里開始一段歷時四五天的遠足。

在狹窄蜿蜒的山路上足足盤旋了一個小時,才抵達隱藏于安卡雷斯山脈的盧戈民宿。白天,燦爛陽光把這棟以玻璃為墻的建筑照射得通體透亮,四圍群山環(huán)繞,天上白云舒卷,時而能聽到幾聲鳥鳴,山風把窗外的橡樹吹得沙沙作響。

晚上十點,太陽才落山,到十一點天還微亮著,紫色的天幕襯著黝黑的山巒。然后,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天突然就黑了。在山里,天一黑,就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無眠的夏夜,推開玻璃窗,山風伴著蟲鳴,撲面而來。抬起頭,是滿天的星星,像無數(shù)雙眼睛,憐惜地看著我,在星光下嘆息。當一顆流星從天邊滑過,你的詩句,也如流星般從我的心底滑過:“感謝神,讓我們同時路過人間”。感謝神,感謝星光。

終于,來到了圣地亞哥。圣地亞哥的全名叫圣地亞哥·德·孔波斯特拉,念出來有點繞口,西語是Santiago de Compostela。西語中的Santiago,就是十二使徒之一的St.James,中文通常譯為圣雅各,而Compostela在西語中則意為“繁星之地”。據(jù)說,使徒雅各來到這個當時被認為是世界盡頭的地方傳教,被羅馬人殺死。七百多年后,這里的教徒看到了野地里的星光,跟著星星的指引,走了三天三夜,終于找到了圣雅各的遺骸,此地因而成為圣地,繁星也成了地名和朝圣符號的一部分。

不同于其他教堂,還沒走進圣地亞哥主教堂,站在教堂前的奧布拉多羅廣場上,就讓人心潮澎湃。絡繹不絕的朝圣者從四面八方涌來。他們翻山越嶺,走過一個個城市鄉(xiāng)村,終于來到了目的地,圣地亞哥主教堂的榮耀之門向他們敞開。我看到有人卸下沉重的背包,就地攤成大字。也有人相擁抱成一團,又哭又笑。更多的人在大門前唱歌跳舞,毫不掩飾心中的快樂。奧布拉多羅廣場像一個巨大的舞臺,時時變換著主角。這一路上,我都在默默地比較著日本的四國遍路和西班牙的圣地亞哥朝圣之路,始終覺得四國遍路更有儀式感,更艱難也因此更有苦行的內(nèi)涵。但眼前的這一切讓我回想起獨自走進終點第八十八番大窪寺的那個下午,寺院里空無一人,解下斗笠,留下金剛杖,轉身時只有寺院執(zhí)事的目光為我送行。如果說四國遍路是一個人獨自的修行,圣地亞哥朝圣之路更像一群人的狂歡,這也許正是東西方文化的差異吧。

圣地亞哥主教堂里面,更是我從未見過的熱鬧景象,為了一場午間的彌撒,雖然提前排隊進去,但還是只能坐到最后一排。后來的人只能站在過道上,把偌大的教堂擠得水泄不通。

非常幸運的是,彌撒之后,還有搖香爐儀式。古時候,朝圣者跋山涉水來到圣地亞哥,就住在教堂里,多的時候一天有數(shù)千人。這些行走多日的人們擠在一起,教堂里的氣味難以描述,尤其在夏天。于是神父們想出個辦法,造了個巨大的香爐,掛在祭壇前的穹頂之下,點燃香爐,讓濃烈的熏香遮蓋體味。那香爐有一米來高,上百斤,從穹頂垂掛下來足有二十米,得由數(shù)個壯漢拖動繩索,才能讓香爐搖蕩起來。

這個搖香爐的儀式,傳承至今,是圣地亞哥主教堂所特有的,每年在固定的十來天于彌撒后舉行。但如果遇到信徒或朝圣者捐足夠的款,也可以額外舉行,所以平時能看到完全憑運氣沾金主的光。

圣樂聲中,一鍋香被點燃后放入爐中,六七個身穿紫袍的人熟練地將繩子一收一放,香爐便蕩了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追隨著如鐘擺般搖蕩的香爐。香爐越蕩越高,把香煙彌散在大廳的每個角落,堪堪要翻轉了,才慢慢緩下,最后停下時,掌聲四起。不過五分鐘的搖香爐全程,莊重雄渾的圣樂聲,嘈雜的人聲,在空中搖蕩的香爐,彌漫的香煙,跳躍的光影,復雜的氣味,交織在一起,令人終生難忘。

在主祭壇的后側,有一條狹小的通道,穿過圣雅各的墓,登上臺階,可以從背后和面朝大廳的圣雅各圣像擁抱。對于信徒,或是走完朝圣之路的人來說,這是來到圣地亞哥后的終極儀式,因此等待的人特別多,要排長長的隊。既非信徒又非朝圣者的我,也排在長長的隊伍里面,等待著和圣雅各擁抱。自從北上圣塞巴斯蒂安,沿著坎塔布里亞海岸來到這里,整整過去了一個月。這百感交集的一個月,我有很多話要跟圣雅各說。在隊伍緩慢的前行中,第一次祈求世外圣徒,不知如何開口。好在隊伍夠長,時間夠多,我把我的請求一一述說,我把我的托付一一交代。走到圣雅各的背后時,順著他的目光,俯瞰教堂大廳,下面是密密麻麻的人,圣樂夾雜著人聲,充滿了每個空間。但我心中的祈禱響亮如斯,蓋過了所有的喧嘩。我從背后緊緊地抱住了他。

而我們,終于可以好好地告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