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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陳倉:自然,天然,天意
來源:《當代作家評論》2025年第4期 | 陳倉  2025年08月22日10:31

馬爾克斯曾在諾貝爾文學(xué)獎頒獎典禮上表示,是拉丁美洲異乎尋常的現(xiàn)實,而不僅僅是其文學(xué)的表現(xiàn)形式,引起了瑞典文學(xué)院的極大關(guān)注。

這句話給了我極大的寬慰,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是一個沒有技術(shù)、理論水平比較低的人。我的作品之所以受到關(guān)注,并非我在文學(xué)本身有多高的功底,而是依靠了文學(xué)背后的那一部分。那一部分就是透過被日益扭曲的社會現(xiàn)實,來還原萬事萬物的本質(zhì)。

我一直在思考的第一個問題:我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到底是怎么開始的?或者說,我的文學(xué)興趣是怎么培養(yǎng)起來的?回答只有兩個字——“天意”。原因是這樣的,我出生的地方叫塔爾坪,那是秦嶺深處的一個小山村,地理位置特別偏僻,山特別大,動不動就把天戳出一個大窟窿。所以,到現(xiàn)在為止,還不通車,還沒有手機信號,還沒有任何的機械工業(yè)。

我們這一代之前,前輩們?nèi)谴笞植蛔R的文盲。后來,我有一位叔叔,因為販賣糧票被定罪,坐了三年半的牢。關(guān)于販買糧票,那是特殊年代的產(chǎn)物,如果遇到一個好時代,我的叔叔必定能成為大人物,起碼可以成為一個億萬富翁。我不是假設(shè),而是掌握著很有說服力的例證。我有一位同學(xué),好像連小學(xué)都沒有讀完,但是在改革開放后,他去河南開礦淘金,去內(nèi)蒙古挖煤,現(xiàn)在擁有上億的資產(chǎn)。

我至今還記得,叔叔從監(jiān)獄回來的時候,我們并沒有把他當成罪人,反而把他當成了英雄,成群結(jié)隊地去看望他。為什么呢?因為那時候整個村子里的人沒有一個進城的,叔叔算是第一個進城的人,而且是走得最遠的人。尤其是叔叔從監(jiān)獄回來,學(xué)會了寫毛筆字,開始給家家戶戶寫對聯(lián),寫“天地君親師位”的中堂,當然也幫忙在墻上刷一刷“要想富,少生孩子多栽樹”這樣的標語。

叔叔在監(jiān)獄里,還學(xué)會了磚瓦活兒,可惜村子里蓋房子,用夯土,不用青磚,他只好利用自己的手藝給大家造墓。在此之前,我們村子只有墳,沒有墓。他造的墓特別好看,像一只振翅欲飛的大鳥,墓碑上寫著死者的姓名和生卒年月。墓碑兩邊的那副對聯(lián)尤為醒目,它不僅是叔叔自擬的,而且是他親自書寫的。

要說我們村有文化體現(xiàn)在哪里,恐怕就是對聯(lián)、標語和墓碑了。所以,在我們眼里,叔叔是村子里最有文化的人,因而也就成了我們這些孩子的偶像。我們最大的愿望就是像叔叔那樣離開大山。

我也不瞞大家,在初中畢業(yè)之前,我一直以我們村子為圓心,在重重大山圍起來的矩陣里轉(zhuǎn)著圈子,頂多去過一兩座小鎮(zhèn),沒有去過任何一座縣城。而且,除了課本之外,我?guī)缀鯖]有讀過課外書,除了李白、杜甫、魯迅之外,不知道人世間還有一種身份叫作家和詩人,所以怎么可能知道什么叫文學(xué)呢?

但是特別神奇,在這種文化荒漠里,或者說在這種空白的狀態(tài)下,我竟然開始寫起了“詩”。那是念初中的某年暑假,我記得非常清楚,第一次“寫詩”是在一個細雨蒙蒙的下午。我披著蓑衣,正在小河邊放牛,看著霧茫茫的大山,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大聲唱了起來。嚴格來說,也不叫唱,而叫呼喚,內(nèi)容大體是:神啊,你趕緊來救救我吧!

從此,無論是出門或者回家,無論是放牛還是砍柴,我都要一路唱下去,唱得最多的是自己的母親,內(nèi)容大意是:母親啊母親,你如果變成了神仙,那趕緊來把我?guī)ё甙伞?/p>

回到家,我把那些自編的唱詞,記在沒有用完的作業(yè)本上,基本是天天記,有時候一天要記好幾篇。

很長時間以來,我把自己當時的行為定義為“憤怒出詩作”,這句話源自古羅馬詩人尤維納利斯的諷刺詩。有同樣說法的還有司馬遷,他認為人之所以要寫作是“意有所郁積”。白居易也認為詩人的創(chuàng)作往往源于困苦和不平。當時,我之所以寫母親,因為我最大的困苦,是母親39歲就去世了,我成了一個沒有娘的孩子。

母親去世的場景至今歷歷在目,當時吃飯是最大的事,所以在母親彌留之際,父親問了一句:“你想吃什么?”沒有想到母親竟然說了一句:“想吃麻花……”父親就提著油壺,前往10里之外的小賣鋪,賒了2斤菜油,大姐則在村子里挨家挨戶借面粉,最后借到了1升面粉??上У氖牵舶鸢鸬穆榛ㄕǔ鰜砗?,我的母親已經(jīng)斷氣了。

但是最近幾年,我突然覺得自己之所以開始“寫詩”,并非出于對母親的懷念,因為母親去世以后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知道“母親”這一身份,和其他身份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悲傷。

不過,正是從那年暑假開始,我再也沒有間斷過,就那么一直寫了下來。寫到了1994年,《星星》詩刊第10期欄目頭條,突然發(fā)表了我的處女作《人物素描(組詩)》,緊接著我在第三屆中國星星詩歌大賽中獲了大獎,第11期刊發(fā)了獲獎作品《靜物寫意(組詩)》;同時,我憑著《人物素描(組詩)》又被評為“每期一星”,第12期的封三刊發(fā)了我的彩色照片、簡歷和詩觀。

在一年之中三上《星星》詩刊——這可是中國非常重要的詩歌刊物——真有一夜成名的感覺。隨之,我的作品陸續(xù)登上了《詩刊》《詩神》《詩潮》。我就這樣無意中進入了詩壇,像模像樣地成了“詩人”。你們說說這不是天意是什么呢?

我寫小說和散文就更是天意了。2011年春節(jié)的時候,我把父親接到了上海。我在《父親進城》里介紹過父親:“有這么幾個關(guān)鍵詞,可以說明父親進城的特殊之處:第一,他一直生活在一個叫塔爾坪的村子里,從來沒有進過城;第二,他是文盲,斗大的字不識;第三,他是最最純正的中國農(nóng)民,一日三餐吃的、喝的,全是自己一手種出來的;第四,他沒有手機,沒有網(wǎng)絡(luò),不知道什么是電梯,什么是抽水馬桶,什么是煤氣灶,沒有用過任何電器與機械;第五,父親耳朵聾了,眼睛花了,牙齒掉得一顆不剩了,而且他只會一種語言,那就是陜南方言的一種,懂這種方言的人,只有全鎮(zhèn)幾百口人。”

我把這樣的父親接到上海,登東方明珠,逛南京路,洗桑拿,吃火鍋,看海。你們想象不到都發(fā)生了什么。比如他不敢上廁所,因為他發(fā)現(xiàn)廁所的地板比老家切菜的案板還干凈;比如他洗澡的時候不敢脫內(nèi)褲,他覺得那樣特別羞恥。

每天回家以后,等父親睡著了,我就把當天發(fā)生的故事,以日記的形式記下來。這和當初寫詩一樣,不知道為什么要寫,不知道寫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寫了能干什么,反正就是一種很原始的沖動。

2012年,我和一位詩人聊到了這些文字,他拿過去一看,非常震驚,說可以發(fā)表。正好,我在圖書館看到了《花城》雜志,有一個欄目叫“家族記憶”,覺得挺合適的,就給文章起了個題目,打印了一份寄了出去。我很快接到編輯的電話,說他們要用一下。

2012年年底,我接到了樣刊,打開一看,沒有發(fā)在散文欄目,也不在“家族記憶”欄目,而是發(fā)在了中篇小說頭條。魔盒就此打開了,《小說選刊》頭條轉(zhuǎn)載了,《小說月報》《新華文摘》轉(zhuǎn)載了,而且被收入好幾個年選,最后變成了我的“小說”成名作。

既然大家都說寫得不錯,我也就不管是什么文體,干脆一口氣寫了好幾篇,僅僅2013年就被《小說選刊》轉(zhuǎn)載了3次,其中兩次上了頭條。

我一直在思考的第二個問題,如果說我走上文學(xué)道路那是一種天意,那么我的表現(xiàn)手法應(yīng)該也是兩個字——自然。因為,我是一個沒有創(chuàng)作技術(shù)的人,或者說是一個沒有理論基礎(chǔ)的人。

所以,大家看了我的文章以后,有評論家認為我“把小說寫得不像小說”,好在后邊還加了兩句,“這樣的小說更有意義”“再現(xiàn)了小說的情感力量”。有評論家認為我“運用了散文化的筆調(diào),不像小說那樣拿腔拿調(diào)”。這些評價的大意是說,很難用傳統(tǒng)的小說標準來衡量我,也不能以固有的價值觀來剖析我。其實,我自己很清楚,我確定寫得無門無派,寫得毫無技術(shù)和章法。

所以,我有不少小說看上去像散文,我有不少散文被當成了小說。比如最早發(fā)表的《父親進城》,比如最近發(fā)表的《1984年的青春》,《小說選刊》《小說月報》等雜志當作小說轉(zhuǎn)載了,《散文選刊》《散文海外版》等又以散文轉(zhuǎn)載了。

這也難怪,我的所有文章里,有詩的語言,有散文的筆調(diào),有小說的情節(jié),完全是一種“混合體”。事實是,我在下筆之前確實很少會考慮文體,原因是我基本不懂文體。反過來說,文體對我并不重要,對讀者來說也不重要。就像我們看到一只蝴蝶,不知道它屬于什么綱目,不知道它從哪里來又飛向何處,但是一點也不影響我們感受它的美。

那么,我一直思考的第三個問題來了,我的小說、散文和詩受到高度評價的支點是什么呢?或者說,我的文學(xué)價值在哪里呢?我覺得,在天意、自然之后,應(yīng)該還是兩個字——天然?!缎≌f選刊》卷首語說“陳倉的小說,接地氣、通人性、感人心”,說的其實就是一種天然的力量。

我片面地認為,真正的文學(xué)價值,其實并不在文字表面,或者說是在修辭上,而是天然地存在于萬事萬物之中。比如一群麻雀,它們沒有文字,但是它們叫成一片的時候天就亮了;比如一棵樹,它們也沒有文字,但是它們長滿了葉子,隨著風(fēng)輕輕地搖晃,有時候開一樹的花,隨著四季的轉(zhuǎn)換而開開落落。

文字對人類而言,就是一種工具。文學(xué)也一樣,不管懂不懂文字,只要聽到婉轉(zhuǎn)的鳥叫聲和看到一棵樹的紅紅綠綠,我們就接收到了一種天然的文學(xué)力量。這就是為什么廣義的文學(xué)不僅僅只有單一的文字可以表達,聲樂、畫面、生命形態(tài)有時候都是文學(xué)的表達形式。

2016年,諾貝爾文學(xué)獎頒給鮑勃·迪倫的時候,授獎辭是這么寫的:“是什么造成了文學(xué)世界的偉大轉(zhuǎn)折?通常是某位文學(xué)家捕捉到了一個簡單且被忽視的形式,這種形式在更高的意義上被貶斥為藝術(shù)……就此而言,一位歌手或者歌曲創(chuàng)作者,如今成為諾貝爾文學(xué)獎的獲得者并不值得大驚小怪。在遙遠的過去,所有的詩歌都是被吟唱的,詩人是行吟詩人,‘歌詞’一詞來源于里拉琴。但是鮑勃·迪倫所做的并不是回歸希臘或普羅旺斯時代,他是將自己全身心地奉獻給20世紀美國流行音樂……”很明顯,諾貝爾文學(xué)獎的評委們并非完全依賴文字形式下的文學(xué)而對他做出評價。

正統(tǒng)的“文學(xué)”概念也切合了上述說法,“文學(xué)是一種用口語或文字作為媒介,表達客觀世界和主觀認識的方式和手段”。所以,文學(xué)的要義,不在于“文”,而在于“學(xué)”。我覺得文學(xué)作品最本質(zhì)的,不是媒介、方式和手段,而在于所要表達的客觀世界和主觀認識,這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能不能感染人,有沒有思想性,甚至是否能上升到哲學(xué)層面(宗教是哲學(xué)的一種形態(tài))。

簡單地說,我們不能只看文體本身,更不能看文字本身,而應(yīng)該透過文字,看到文字背后的文學(xué)的天然存在,像透過衣服或者皮囊,看到里邊的骨頭、血液和靈魂,像穿過樹皮或者年輪,看到里邊的歲月、歷史和哲學(xué)(或者宗教)。

我把這樣的創(chuàng)作過程形容為“造針”,這根針不管是用鐵棒磨出來的,還是孫行者用“天河定底神針”變出來的,應(yīng)該都是一個尖銳的靈物。有很多小說,人讀了為什么無感,引不起哲學(xué)層面的反應(yīng),原來是沒有一根針,或者說這根針不夠尖銳。猶如一個人拿著一個大鐵錘,看上去惡狠狠的樣子,但是他并沒有揮舞起來,朝著墻砸去,而是在人的身上不痛不癢地戳了戳。但是有了這根針,才能針針破皮,針針見血,針針扎心,透過針眼看到文字背后巨大的世界。

順便說一句,在一段時間里,文壇流行一種審美,那就是太看重“文字”,而忽視了文字背后的世界。尤其是小說,人們在評判它的價值的時候,特別看重那些文本本身的審美,而忽視了對人性的透視和哲學(xué)意義上的突破。這就像欣賞一場時裝秀,我們只看重那些衣服的款式和模特的長相,而忽視所要表現(xiàn)的風(fēng)情、格調(diào)和人性,那是非常淺薄的。

某一次,我和某位學(xué)者聊到了某篇非常受寵的小說。小說講了一個進城的女孩,為了像城里人一樣附庸風(fēng)雅,如何一步步走上詐騙的道路。文字確實很優(yōu)美,故事講得也很生動,但實質(zhì)上就講了一個故事——對,定義為故事更為準確。因為情節(jié)無論多么曲折,描寫得無論多么生動,它的“核”,也就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主題思想,僅僅是一個成長故事,或者就是一個詐騙故事,文字背后的世界是單薄的,是空洞的,是冒著陳腐氣息的。

余華在接受采訪時曾說:“我認識的漢字不多,為什么后來的評論家們,都贊揚我的語言簡潔。那是因為我認識的字少,壞事變好事,但是寫小說已經(jīng)夠了?!彼€說過:“有文化的人能成為作家,沒文化的人也能成為作家?!庇泻芏嘧x者發(fā)現(xiàn),我的文章有一個特點,沒有一個生僻字,也沒有什么華麗的詞,所以沒有一點閱讀門檻,小學(xué)畢業(yè)的人可以讀,大學(xué)教授也可以讀,這和余華的說法差不多。

那么,我這樣一個沒有多少文字功底,沒有多少技術(shù)含量,沒有多少理論基礎(chǔ),甚至沒有多少文化底蘊的作家,文字的背后到底有什么呢?或者說,是通過什么向讀者傳遞文學(xué)價值的呢?這讓我想到了自己的一段經(jīng)歷。

我們那里的河很小,所以長不出大魚,但是我們喜歡到河里摸魚,從石板底下摸到小魚秧子以后,我們并不拿回家燒湯吃肉,而是在河邊挖一個水坑,在里邊把魚養(yǎng)上幾天,甚至直接把它們放生。當時,我常常要餓肚子,吃了上頓無下頓。我一直想不明白,我們吃樹皮草根,吃糠喝粥,但是為什么不吃魚呢?

當然,也不吃狗和蛇。后來,我問過大人,大人告訴我,狗可以看到人的魂,蛇是小龍,屬于祥瑞之物,所以不能隨便殺。至于魚,大人沒有說出所以然,我估計是因為我們那里的河水都是從石頭縫里憋出來的,這些魚不知道從何而來,也不知道去了何方,反正冬天河水一干,它們就不見了,春天河水一漲,它們又冒出來了,所以特別神秘。

我們村的人對神秘的事物都充滿了敬畏,他們總覺得這些東西都是上天派來的。我過去以為,我們村的人沒有文化,甚至是沒有信仰的。原因是我們周圍方圓幾個村子沒有一座真正的寺廟,有災(zāi)有難的時候就去拜自己死去的親人,也不管這些親人有沒有保佑我們的法力。但是,現(xiàn)在我不這么認為了,我認為他們不吃魚不吃狗不吃蛇,這就是他們的信仰,他們的信仰和文學(xué)一樣,是天然存在于萬事萬物之中的。

我查了一下自然一詞的定義,其中有一層意思就是天然。天然的意思是“不經(jīng)人力干預(yù)”,而文化恰恰就是人類干預(yù)世界所積累下來的。我認為,神、佛或者仙,只會在僻靜的地方降臨,或者說是在天然的地方降臨,因為神、佛或者仙本身就是天然的,它們降臨的時候不能受到干擾,如果你高聲喧嘩可能就把它嚇跑了。正因為我們村,村子里的山山水水,還有生活在那片土地的人,完全處于一種天然的狀態(tài),所以看似沒有神、佛或者仙,其實神、佛或者仙是無處不在的,看似是沒有信仰的,其實信仰是天然存在的。

我又想到了《父親進城》。當時,我?guī)е菢右粋€“天然的父親”,或者說是一個“原生態(tài)的父親”,參觀博物館的時候,我看到一個金碗就告訴他,金碗是唐朝的,它怎么怎么值錢。父親卻說:“再值錢能用來吃飯嗎?不能用來吃飯那還叫碗嗎?”登東方明珠的時候,我炫耀地告訴他,東方明珠有多么多么高,父親卻說:“再高有我們家的山高嗎?”看到湯臣一品的時候,我告訴他,這房多么多么貴,他一輩子的積蓄只能買一個巴掌大的地方,父親卻說:“你們的錢能和我的錢相比嗎?”

你可以說我的父親沒有文化,也可以說我的父親沒有見識,但是他的話還原了事物的本質(zhì),因為他像一只鳥一棵樹一樣,他的經(jīng)歷,他的想法,他的目光,他說的話,沒有任何雕琢,沒有任何粉飾,都是一種天然的呈現(xiàn)。而我們這些所謂的文化人大多數(shù)時候?qū)θf事萬物的理解,其實是被人類改造過的,甚至是被欲望扭曲過的,已經(jīng)偏離了事物本身的軌道。

尤其是很多所謂的作家,我們所用的修辭很多時候,都是通過所謂的技術(shù),或者說是固有的理論,對世界進行的某種程度的曲解。很多朋友問我,有什么樣的寫作經(jīng)驗可以分享。我就告訴他們,不要在太乎理論和技術(shù),也少去學(xué)習(xí)所謂的范文。因為,理論和范文在你創(chuàng)作的時候,只會形成一種信息干擾。比如你要寫一篇有關(guān)母親的文章,你如果總是想到人家是怎么寫的,人家運用了什么樣的手法,你就不可能專注地寫出專屬于自己的東西。

那到底應(yīng)該怎么辦呢?有人說,小說就是小聲地說。什么時候才要小聲說話?那就是訴說的時候,甚至是無聲地訴說的時候。什么時候才是無聲的訴說,那就是自己對自己的訴說,或者在廟堂之上對神(佛)的一種訴說。那到底怎么訴說呢?你是什么樣的人,就說什么樣的話,就干什么樣的事情。我是陜西塔爾坪人,我就要像塔爾坪人那樣說話。你是一個像我父親一樣的農(nóng)民,你就要用農(nóng)民的思維,說出附合農(nóng)民身份的話。

我有一本書《月光不是光》,包括《父親進城》在內(nèi),大部分都是寫父老鄉(xiāng)親的,意在通過這群天然的人,來表現(xiàn)鄉(xiāng)土文明和城市文明之間的反差和人性沖突,呼喚回歸萬事萬物的本質(zhì),把世界還原到天然的狀態(tài)。

總之,反觀我的文學(xué)人生,我不過是順從了天意,運用了一種自然的表現(xiàn)手法,如實記錄了一種天然的生活。我總是強調(diào),先好好生活,然后再去寫作。也就是說,作家要為讀者把愛和恨、把生和死都經(jīng)歷一遍。所以,我曾經(jīng)這樣說,我的文章不是寫出來的,而是活出來的。優(yōu)秀的文學(xué)作品一定是活出來的,甚至是用我們的皮肉熬出來的。

明朝陳繼儒在《太平清話》中列出了種種通靈方法:焚香,候月,聽雨,澆花,勘方,經(jīng)行,漱泉,晏坐,翻經(jīng),看山,喂鶴……這都是在營造一種氛圍,讓我們進入一種天然的狀態(tài)。我覺得我的寫作就是“本色出演”,就是“原生態(tài)寫作”,就是“正在通靈”。

作家和讀者、創(chuàng)作與閱讀、文字和背后的世界,不都是通靈的關(guān)系嗎?不都是一個通靈的過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