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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短篇小說的“炸點”藝術——以徐則臣作品為例
來源:《長城》 | 李尚財  2025年08月08日10:06

“炸點”顧名思義就是“爆炸點”。它在短篇小說中的表現,往往猶如一枚炸彈、一道閃電,或是一發(fā)冷槍、一記重拳,總之就是作品中那個“閃”了你一下,“雷”了你一下,“炸”了你一下,讓你的心被揪了一下、扎了一下,或被扯了一下的東西。這么說可能有點玄乎,它實質上就是作品內部矛盾沖突中形成的種種“爆炸”反應,具體可能表現為一個突然的反轉、一個真相的揭曉,一個意想不到的結尾,或是某種象征意義的揭示,總之就是作品中那個最具沖擊力的內容與看點。沒有“炸點”就沒有看點,這就決定了短篇小說需要有“炸點”??v觀古今中外的經典短篇小說,大多擁有一個不凡的“炸點”,正因其“炸點”直擊人心,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在短篇小說的傳承與創(chuàng)新中,一代又一代的作家對其進行了革新與改變,其形式與內容上也確實發(fā)生了諸多變化,變中不變的是“炸點”。無論作家們如何對這個文體進行拆裝改造、敲碎重整,破了立立了破,破了再立,將短篇小說變成這個樣那個樣,短篇小說的“炸點”藝術卻始終屹立不倒,幾乎成為這個文體最堅固的藝術特質之一。這或也是短篇小說之所以為短篇小說的特性所在。

短篇小說“短”字當頭,通常不過萬兒八千字。如何在有限的篇幅中做到“小”中見“大”,整出一番廣闊天地,呈現不凡的看點,幾乎是歷代小說家為之探索的課題。從這個意義上說,“炸點”的功效顯而易見:它能夠“撐”出短篇的張力;能夠在有限的體積中“炸”出無限空間與復雜的意蘊;能夠將作家的思想與作品的意蘊“炸”入讀者心頭。由此也可以說,作家在短篇寫作上最終拼的就是,看誰能夠將“炸點”玩得更別致,更出神入化,更加非同凡響!作家創(chuàng)作一個短篇小說,本質上就是一種布設“炸點”“埋雷”并引爆的藝術行為。

“炸點”在作品中的存在狀況也各不相同(比如它的生成、大小、位置等)。談論短篇小說的“炸點”問題,引作家徐則臣的作品為例,理由有三:一是他是當今文壇重量級的作家,在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上的成就不容小覷。徐則臣雖以長篇小說《耶路撒冷》《北上》贏得盛名,并憑借《北上》獲得茅盾文學獎,他卻是一位從短篇起步的作家,還曾以短篇《如果大雪封門》摘得魯迅文學獎。他在短篇創(chuàng)作上有質有量,并且至今仍堅持短篇創(chuàng)作,其相當一部分作品顯示出了極高的藝術造詣;二是就短篇小說需要有“炸點”的問題上,他持有相近的見解。這一點稍后展開;三是他的許多短篇文本“炸力”十足,是“炸點論”的絕佳范例。而徐則臣最好的短篇,也往往是那部分具有出色“炸點”的篇目。

在徐則臣的許多訪談和創(chuàng)作談中,說到短篇的藝術,他不止一次地使用了諸如“壓強”“爆炸”“扎猛子”這樣的一些關鍵詞,來闡釋短篇小說“炸點”藝術的存在。比如,他說短篇小說“它可能切口比較小,它要某一個點給呈現出來,比如說它可以是一個啟示,可以是一個瞬間的展示,或者是對某一種類似火焰或者鮮花,它怒放那個過程的一個很小的展示……而短篇小說靠的是一個爆發(fā)力,靠的是一個瞬間爆炸,綻放的火焰般的那樣一種才華和發(fā)現?!?/p>

又比如,他說:“我希望寫出沸騰的短篇小說,哪怕它表面平靜,但必須靜水深流,暗潮涌動。我希望寫出壓強更大的短篇小說,在它受力面積縮減的同時,力量也在增大,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能讓你感到針刺般的鋒銳與疼痛?!?/p>

不同的說法都蘊含了相同的一層意思,那就是短篇小說需要有“爆發(fā)力”。而這一切都是為了那“一個瞬間爆炸”,形成“一個瞬間的展示”。其“扎猛子”潛在河床底下走路比賽看誰最后一個浮出水面的比喻也是這個原理。類似的描述與比喻在徐則臣談創(chuàng)作的文字里還有不少,成為他極為突出的短篇創(chuàng)作觀。這也是他短篇創(chuàng)作實踐上的一種追求。

我們首先來看他的短篇《最后一個獵人》。

這是徐則臣“故鄉(xiāng)”系列里的一個作品。小說講述了清江浦的一名叫杜老槍的獵人,因私藏槍支打獵遭人舉報被關進了警察局,面臨一筆巨額罰款。女兒袖袖為了將他“贖”出來,在借無可借、實在無計可施之下“賣身”籌錢。杜老槍出來后卻仍在琢磨到底誰舉報了他……

熟悉徐則臣小說的人都知道,“清江浦”是其“故鄉(xiāng)”系列中的一個重要地名,位于大運河邊上,是南來北往的船老大們上岸吃喝、歇息的地方,因水運繁榮而充滿生機。這里有石碼頭,還有一條風情萬種的“花街”。杜老槍就是這里的一戶人家,他出身“打獵世家”,原本外號叫“杜一槍”,意為“一槍就能命中目標”。他的父親才叫“杜老槍”,他父親死后他就成了“杜老槍”。杜老槍是玻璃廠的下崗工人,他打獵既是因為“愛好”,也為補貼家用。他的妻子半癱瘓,家中還有一個青春年少、長得水靈靈的女兒叫袖袖。

杜老槍出獄后的第三天晚上,一個滿身酒氣的男人找上門來,呼嚷著要袖袖出來“還債”,聲稱袖袖未履行他們“睡”三次的約定,只“睡”了一次就不干了。杜老槍聽后氣得渾身哆嗦,冷冷地說:“你等著,我給你拿錢去。”當杜老槍再次從屋里出來時,手上提的卻是一桿槍。他父親留下的土銃。男人見狀轉身就跑,終究沒能跑過杜老槍的槍,很快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小說以本地一家飯店老板的兒子“我”,一個少年的視角來展開敘述。因為在過去的多年里,杜老槍打的獵物都賣給“我”家飯店。“我”喜歡好看的鳥,曾多次跟隨杜老槍去打獵。也正是上一次跟他去打獵回來時,杜老槍被公安上門給抓走的。采用一個少年視角,使小說中的事象多了幾分清澈與純真。

這出“動靜”當然驚動了整個花街,人們紛紛圍觀了上來,指著蜷縮在地上的男人問:“那是誰?”

“我”的父親(飯店老板)猶豫了一下,說:“舉報的那個人。”

小說至此結束。一個“炸彈”卻驟然引爆,令人震驚不已,被斃掉的竟然是“舉報人”?!仔細一想又合情合理,原來這一切都是這個人設的局,目的就是為了“睡”上杜老槍的女兒袖袖。我們感到“憤怒”,同時也感到“解恨”,隨之又逐漸感到悲傷。如果說之前由于禁止私藏槍支彈藥,使杜老槍成為清江浦的“最后一個獵人”,如今以“殺人償命”的法理而論,杜老槍將真正意義上成為“最后一個獵人”,從而化為一曲絕響。

小說中的最后一聲槍響,正是這個短篇的“炸點”?!拔摇备赣H隨后的“爆料”,則是又一個“炸點”,形成了“雙響”。作家徐則臣構思這個短篇及情節(jié)設置顯然都是奔著這個“雙連炸”而去的。這個“雙連炸”引爆后,小說中的豐富意象與復雜信息奔涌而來,令人百感叢生,我們?yōu)椤芭e報人”被擊斃感到痛快,為這個水邊人家的命運與遭際感到傷悲,當然,更為杜老槍從一個犯罪被迫走向另一個犯罪陷入長時間的沉思……

稍后,我們又會忽然想起,說被打死的是“舉報人”,說到底只不過是“我”父親的一個猜測。他憑什么指認那個人就是“舉報人”呢?如果不能確定,那就也有可能不是。再深入地往前想一想,會覺得父親此舉或另有深意,他也許在為杜老槍的“殺人”行為,以及保護他女兒袖袖的名聲找一個“開脫”。有沒有這個可能呢?我們不知道。那被打死的究竟是不是“舉報人”?我們還是不得而知。因此,小說看似給了一個確定性的結尾,實則仍是一個開放式的結尾。

這個短篇幾乎凡墻皆門,每切入一個視角都能看到不同的東西,引發(fā)人不同的思考。比如關于“法理”與“情理”的界限問題,關于社會發(fā)展與個人命運的矛盾沖突……此外,小說在脈脈溫情中扎出來的尖銳,以及作家對弱者的悲憫情懷,還有那一方水土的地域風情、人文景觀,都給我們留下了深刻印象。

這就是“炸點”的魅力。我們從一個“小切口”中看到了“大世界”。關于“炸點”,我們之前用了“冷槍”的比喻。在這個短篇中,杜老槍這一槍無疑震天撼地,驚動了花街,也驚呆了讀者。而父親的“一嘴”則是冷槍,我們還沒緩過神來又被“炸”了一把。這一“熱”一“冷”的“雙連炸”,將我們“炸”得從小說里半天爬不出來。

這個短篇文本極佳,從故事、人物、敘事到結構,通篇渾然天成,詩意盎然,如同一幅唯美而憂傷的水邊鄉(xiāng)村畫作。加上一個非同凡響的“炸點”,使之成為一個非同凡響的短篇。

由于它的“非同凡響”,可以說《最后一個獵人》也是徐則臣最好的短篇之一。

我們再來看徐則臣的一個短篇《莫爾道嘎》。小說講了這樣一個故事:

一個失意的生意人“我”自駕到呼倫貝爾草原散心,邂逅了六十歲的青島人老哈。意外被這老小子“抖”出的一件事給“閃”了一把。

老哈曾經是草原上的一名知青,每年都會騎著摩托車回到草原,尤其是莫爾道嘎鎮(zhèn)上的牧馬人客棧,那里有他年輕時的心上人?!拔摇笔窃谕局杏龅嚼瞎模麚]手攔車向“我”借火。為了向“我”表示謝意,他引薦“我”就近去他朋友老包的牧場住宿,并邀請“我”有空到莫爾道嘎去玩。鎮(zhèn)里有一家牧馬人客棧,“老板娘那叫一個好看”,老哈上車前跟“我”說。

在老包牧場,“我”跟著他放了三天羊,心情得到了極大的舒緩,并從老包口中得知了老哈的一些往事。為了將心中的“塊壘”清空,“我”決定再跑幾天——去找老哈。到達牧馬人客棧那晚,老哈找了一家館子為“我”接風,兩人一邊喝酒一邊聊天,逐漸喝成了忘年交。“故事”由此展開……

年輕時,老哈在草原當知青與巴圖同為馬倌,兩人都懷揣去莫爾道嘎的夢想。一次,他們深夜騎馬前往,卻遇到一頭狼。想到一張狼皮能賣八塊錢,可以給心儀的姑娘買件禮物,兩人便開啟了月下縱馬逐狼的模式。由于老哈騎的馬年事已高,漸漸落了下風。巴圖則緊追不舍,最終消失在了草原的夜色中。

老哈無奈只好來到附近牧羊人的蒙古包等待,牧羊人的女兒烏蘭娜接待了他。而巴圖那晚竟殺了兩頭狼,因為追上一頭后,又來了一頭母狼。他也因此被狼咬傷了右腳,落下終身殘疾。后來,老哈拿了一張狼皮,獨自前往莫爾道嘎,給烏蘭娜買了禮物,卻遭到烏蘭娜的拒絕,因為他那晚未能助巴圖一臂之力。

烏蘭娜最終選擇了與巴圖共度余生。老哈對此深感愧疚,每年都回來看望草原上的這一家人,既為懷念那段青春歲月,也為心中始終無法釋懷的這件事兒。

小說至此已接近尾聲。如果僅止于此,這個故事只能算是“平淡”,關鍵是,它的尾巴上吊了個“炸彈”……

第二天中午,“我”陪同老哈為巴圖慶祝生日。只見老巴圖坐在輪椅上,無法言語,表情呆滯。烏蘭娜母女告訴我們,巴圖自那次受傷后,腿部肌肉逐漸萎縮,去年因中風摔了一跤,徹底失去了行動和語言能力。烏蘭娜給巴圖喂蛋糕時,大部分都掉到了圍兜上??吹竭@一幕,老哈上前握住巴圖的手,淚水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回到客棧后,老哈突然決定退房。他要“我”一起返回老包的牧場,說有話要對“我”和老包說,再晚恐怕這輩子都開不了口了。在老包家的火塘邊,老哈斷斷續(xù)續(xù)地“抖”出了一個真相:“那天晚上,老巴只想專心趕路,是我想追那頭狼的,我想給烏蘭娜送個禮物……我喜歡她,我也知道她喜歡我……我是看見那頭母狼才裝著被落下的……”

無異于平地一聲雷,頓時將我們“震蒙”,隨后引發(fā)了無限想象與思索:巴圖的勇敢、擔當與寬厚,令我們深感敬佩;老哈的自私與懦弱令人不齒,甚至讓人不禁揣測他是否還隱藏著更陰暗的動機,比如巴圖若就此遇難,自己便可以毫無競爭贏得烏蘭娜的芳心?還有烏蘭娜作為一名草原上的女性,她的善良、堅忍與擔當,也深深地觸動了我們;而老哈一直放不下此事,也說明了背負道德枷鎖“活著”并不輕松。

這個“炸點”引爆后,小說立刻就沸騰了起來,故事也隨之煥發(fā)出新的活力。由此可見,一個好的“炸點”,往往能夠起到點石成金的作用。

我們在開篇談到“炸點”的具體表現時,指出“真相的揭曉”亦是其重要表現形式之一。《莫爾道嘎》的“炸點”便屬于這一類型。選擇《莫爾道嘎》作為分析樣本,除了它有一個火藥量不少的“炸點”外,還因為它在作家創(chuàng)作中的“特殊性”。徐則臣的短篇題材主要有“故鄉(xiāng)”“北京”“國外”三大譜系,這個“草原故事”算是一個“異數”。它拓展了徐則臣創(chuàng)作上的一種可能性。因此,我們將其作為重點分析對象。事實上,在徐則臣的短篇中,“炸力”強勁的文本還有不少。

例如《刑具制造者》(近代題材),主人公老班因制造的刑具存在紕漏導致犯人逃脫,被官府打入監(jiān)獄?!耙桓睢钡慕橙司瘢顾找棺聊プ约旱摹白髌贰本烤鼓睦锍隽藛栴},出獄后更是一心沉浸于為刑具“堵漏洞”,他終于將刑具設計到“無懈可擊”——官府卻最終將這套刑具用在了他兒子的脖子上。當老班上前觀摩自己的“作品”表現(新一批“死刑犯游街”)時,被這一幕“閃”得當場昏厥。《紙馬》中的侏儒老高擅長吹奏嗩吶,為了刷自己的“存在感”,不照顧病床上的母親,主動“湊”到喪事鼓樂班子中表演,結果母親從病床上跌落無聲離世。這兩個短篇均以人物行為與結果的極端悖反,在倫理困境中引爆“炸點”,令人驚駭。

在《傘兵與賣油郎》中,“當傘兵”是范小兵自小的夢想。為了貼近這一夢想,他沖破了重重困難,攢錢買了軍服和“裝備”,不懼用自制的“降落傘”一次次從樹上、山坡上往下跳,試圖體驗“當傘兵”的感覺,最終以“殘肢”的代價終結了這一夢想。范小兵非但沒有當成兵,還子承父業(yè),成為他最不愿意干的賣油郎。在范小兵“傘兵夢”的重重阻障中,最頑固的“攔路虎”當屬他的父親。老范因在部隊時負傷導致性功能障礙,致使妻子屢次出走,他將這種創(chuàng)傷記憶化為對兒子夢想的暴烈壓制。這亦是一個引人深思的“炸點”。而更強勁的“炸點”在后面。范小兵雖然未能當成兵,他卻不顧親友的反對,堅決將兒子取名為“大兵”。小說的結尾勾勒出一幕場景:范小兵推著獨輪車穿過鄉(xiāng)村小巷,因腿疾走得忽高忽低,上身卻像當過兵的人一樣挺得直直的,和他一樣挺直上身的還有跟在車旁的兒子——五歲的大兵,昂首挺胸、踢腿擺臂,“就像一個軍人正步走過閱兵臺”。這個場景無疑就像一顆子彈打在我們心上,夢想與傳承的穿透力,將人“炸”得感慨萬分。

在《憶秦娥》中,由于世俗的規(guī)約,兩個相愛的人無法走到一起。女方——百歲老人秦娥,為了等待一個“愛的確認”,足足用了71年。當她聽說老光棍汝方(男方)臨死前喊了幾聲“秦娥”(女方小名)時,女主人公只感慨了一句“他終于肯叫我的名字了”,當天便離開了人世。作家通過信息的連綴、復原的手法,還原了一個幽微曲折的愛情故事。在主人公獲得“愛的確認”那一刻,如同一顆“炸彈”凌空爆炸,拉升了我們對愛情的認知;而在《梅雨》中,小說以少年視角講述花街上一名外來風塵女子高棉的故事,高棉之死與“我”家藥店消失的藥瓶相互映照,構成了一個令人驚悚的“炸點”。

《露天電影》的“炸點”則別具一格。八十年代的露天電影放映員多年后重返鄉(xiāng)村時,因年輕時的風流韻事被一名女子的丈夫捆綁羞辱。一個孩童聽說放“露天電影”的人來了,好奇“露天電影”是什么樣子,卻目睹了這一荒誕場景,仿佛一場現實版的“露天電影”。這個情節(jié)以黑色幽默的方式引爆了“炸點”,使人啼笑皆非。

這些作品之所以令人難忘,正是因為一個個造型別致的“炸點”——或是雷霆萬鈞的重炮,或是四兩撥千斤的巧勁,總能讓人心頭為之一震。就憑對這些“炸點”的發(fā)現、捕捉與精妙呈現,便足以使人看到徐則臣在短篇寫作上的用心與用功之深。他的短篇情結便也不難被理解了。徐則臣的大多數短篇文本顯示出了絕佳的面貌與內涵。

我們提出短篇小說需要有“炸點”,實際上正是對當前短篇創(chuàng)作的“炸點”表現不甚滿意。

翻開近年的一些文學期刊,包括作家的短篇作品集,會發(fā)現擁有出色“炸點”的短篇并不算多。在“炸點”藝術的傳承與演進中,總體上缺乏更具創(chuàng)造性的探索——其“當代性”標識不夠鮮明。由于缺少那一道“閃人”的東西,或者說“炸點”表現得不夠醒目、別致,很多作品總讓人感到偏于平淡,從中領略不到作品放射的更多內涵與信息。短篇小說體積有限,它必須要有一個放射物。“炸點”本質上就是這個放射物。不論是“閃”,是“炸”,還是其它,它總要來那么“一下”。對于很多短篇而言,撞擊讀者的往往也就這么“一下”,有與無、成與敗的確很重要。

事實上,這一問題在很多作家創(chuàng)作中都較突出。有的作家一生也只逮住那么三兩個奇崛的“炸點”,寫出三兩篇能夠給讀者留下較深印象的作品。這么說有點殘酷卻是事實。從這個意義上講,好的“炸點”,尤其杰出的“炸點”亦是一種可遇不可求的東西,卻又必須“求”才可能“遇”——這也是文學創(chuàng)作頗令人糾結的地方。

“炸點”的生成,從根本上說源于現實生活(或歷史縫隙)中的某一個戲劇沖突點。這個戲劇沖突點的屬性(比如是否具有正面價值,是單重沖突還是多重沖突等等),決定了一個“炸點”的潛質。一個戲劇沖突點所輻射的范圍有多么寬廣,其塑造的“炸點”,就可能“炸”出多么強大的信息波。它將成為短篇中最原始的“金疙瘩”。其輻射性越強,含金量越高。作家的寫作,正是對這個戲劇沖突點的發(fā)現、捕捉與呈現。作家在寫短篇的過程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工作,就是在矛盾對抗上加碼增壓,最終形成驚天一“炸”。短篇也正是通過這種“炸點”藝術,將其中能量全部“抖”出來,從而實現一個短篇可能產生的藝術功效。

在“炸點”的獲取上,我們用了“發(fā)現”“捕捉”“呈現”三個關鍵詞來概括。這三個關鍵詞,幾乎涵蓋了一位優(yōu)秀短篇小說作家的全部素養(yǎng)。首先,能否發(fā)現一個好的戲劇沖突點,考驗的是作家的眼力;發(fā)現這個“沖突點”后能否精準地把握,考驗的是作家的捕捉能力;而最終能否完美呈現,考驗的則是作家的寫作技藝——換句話說,作家要獲得這三種能力,除了需要通過廣泛閱讀建構起足以分辨優(yōu)劣的審美視野外,還需保持“深入生活”的狀態(tài)。不僅僅是常規(guī)意義上的“到一線”體驗生活,更是對自我人生經歷、生活疆域進行深度開掘,淘出那部分只屬于個人的“金疙瘩”;另外是“唯手熟爾”——還得練就精湛的寫作技藝,方能以快、準、狠的手法,捕捉住生命中更多有分量的,甚至是某些一閃而過的“炸點”。

今天的短篇創(chuàng)作能有多少作為,很大程度上就是看,在短篇藝術的傳承與創(chuàng)新中,能夠打上多少屬于我們這代作家的烙印——以我們這代作家的敘事、結構,以及“炸點”藝術,“炸”出屬于我們這個時代特有的精神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