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廢土世界掃垃圾》:拿什么拯救你,我親愛的人類
原題:拿什么拯救你,我親愛的人類 ——《我在廢土世界掃垃圾》的主體生成與技術迷思
自漢斯·莫拉維克提出將人的大腦移植到計算機的“人類向脫離實體的后人類轉變的元敘事”①以來,人體機械化改造逐漸被視為技術發(fā)展的必然方向。從仿生義肢、智能穿戴設備到器官移植,當代科技實踐不斷模糊生物體與機械體的界限,似乎正印證“人”已在身體形態(tài)上成為哈拉維所言之“賽博格”②。與此同時,以“意識上傳云端”為代表的永生路徑,則試圖將人類本質簡化為可存儲、可傳輸?shù)男畔⒛J舰?,進一步消解身體的物質性根基。
然而后人類的生存境況究竟是何種面貌?在我們長期仰仗的知識體系給出明確答案之前,網(wǎng)絡文學更為敏銳地展開想象。有花在野的《我在廢土世界掃垃圾》(下稱《掃垃圾》)構建了一個被污染與異化徹底侵蝕的廢土世界,描塑了人造人、智能人、異能人、信息態(tài)生命等多種后人類身體形態(tài),揭示“人類”從孱弱的自然生成向強大的技術造物的嬗變,在肉身與編碼、控制與自由、永生與異化的裂隙中,探討后人類“何以為人”的坐標。
一、“我們都是賽博格”
《掃垃圾》中,除了被技術改造而成的人類,難以歸類的白澄、林曉風,以及被異化的魚人、蝸牛人等都被視為“人”,也就意味著我們當前認可的人類形態(tài)已經被改變、消解,人機界限、物種邊界被徹底消融,呈現(xiàn)出一種徹底解構人類中心主義的決絕姿態(tài)。這種對身體本位的解構通過自然人陸家家主得到更加具體的反映:“父親”白發(fā)蒼蒼,滿臉皺紋如同樹皮,兩頰凹陷得厲害,眼睛非常渾濁,目光空洞洞地望著天花板,嘴里甚至插著一根粗管道無法閉合,只能時刻維持張著嘴的動作。這具只能靠飼管維持生命、靠腦機連接發(fā)聲的“尊貴”肉體,仍要強行保留“純種人類”的身體原貌,力圖發(fā)揮最后的生育價值。此情此景仿佛??隆叭酥馈敝A言的畫面。與此形成強烈對比的是,其他人受傷后可以修復甚至增強身體機能,一等公民可以將意識上傳到云端實現(xiàn)永生,異能者或可憑空凝結冰晶或能隨時燃起火焰……這種殘朽與超能的強烈對比挑戰(zhàn)了傳統(tǒng)人文主義對身體本體性的堅持。
應該說,在后人類生態(tài)構建中,技術呈現(xiàn)出賦能生命的積極面貌。具身理論認為人的主體生成、對外界的認知等都基于身體體驗,“知覺是一切行為得以展開的基礎,是行為的前提”④。“知覺”是對身體官能的經驗性、總括性理解,人通過具身實踐與外界互動,獲得身體體驗形成認知,經驗與實踐渾然一體。身體確證著人的生物性并標志著人所占據(jù)的空間,形成了人具有“自足與整一”之主體性的象征物。諸種擬想的后人類身體形態(tài)都指向20世紀以來“人和動物的界限”“人和機器的界限”“物質與非物質的界限”等“至關重要的邊界”之崩潰,“對‘人’的審視,率先從‘身體’開始”⑤。虛擬現(xiàn)實(VR)、增強現(xiàn)實(AR)等技術可創(chuàng)造出擬真的、沉浸式的互動空間,人類借助傳感設備、互聯(lián)網(wǎng)絡技術獲得的體驗已存在與具身體驗無異的可能,主觀感知日益與身體的器官功能分離?!懊浇樽鳛槲覀兏兄难由欤厝灰纬尚碌谋嚷??!雹?/p>
當身體感知、人際交流都更多地依賴技術中介時,互聯(lián)網(wǎng)對人類生命經驗的改寫成為一種必然。無法離開的手機、深度依賴的電腦、融合VR和AR技術的穿戴式設備,在拓展人類生存空間的同時,改變著人類看待自身與外界的視角,“它在事實上打破了身體所結構出的整一性,并以某種形態(tài)構成當代人難以辨識卻必不可少的身體外延”⑦。誠然,問題已經不再是我們是否會變成后人類,而是“我們將會變成哪一種后人類”⑧。
借助科技,肉身的生理功能可以被重新編輯,人類可以突破生物學限制達到機能的增強。但在這種技術控制邏輯下,身體不再是穩(wěn)定的生物學實體,而是可編程的物質集合,也即“賽博格”。而小說通過異能覺醒的設定,將這種對人與自然、機械、其他生物之間邊界的消解推向更激進的層面:身體不需依賴外部機械改造,而是通過內在能量的突變,直接重構物質形態(tài)。矛盾的是,作者并未將這些身體異變塑造成進化論的勝利,而是將其呈現(xiàn)為末世背景下迫不得已的生存策略。廢土世界寄生在一個腐爛的女巨人身體上。女巨人的身體因人類過度開發(fā)而潰敗腐爛,顯然是“地球母親”被榨取至崩壞的具象化。整個世界寄存于一個“女巨人”的腐爛身體,這個比喻的驚悚性在于將人類社會降格為依附另一種巨型生命體的“螻蟻”,進一步消解了人文主義向來強調的高于一切的人之尊嚴和價值,“當人類在毀滅世界的時候,世界也在毀滅我們”。在此,人類身體的機械化、信息化或與其他生物特征的融合,已非主動選擇的技術前景,而是文明崩塌中被迫展開的抵抗,昭示著人類世終結的宿命與掙扎。
二、“它不可憐嗎?”
顯然在作者眼中,技術介入身體是一種迫于無奈的必然,絕非值得欣然迎接的未來。祝寧與普羅米修斯的對抗、底層人的生存困境等近乎迫切地揭露,在特權制度下,技術非但沒有兌現(xiàn)“救世”的承諾,反而加劇權力的集中,成為“惡”的根源。究竟是人駕馭技術還是人被技術利用的矛盾,直指邊界消融后,人類的主體性何以依存的拷問。
面對污染,人類最初的應對策略是建造圍墻隔離污染區(qū)域和變異者,維護人類的生存空間。然而圍墻未能有效阻隔污染的滲透和蔓延,反而被掌權者利用,聯(lián)合“人工智能”普羅米修斯建構起了神國的統(tǒng)治。在神國體系中,基因藥劑、精神愈合劑等需要高價購買,被鑒定出的“殘次品”人類只能從事收入非常低的工作,也就意味著等死或墮落成污染物是窮人的必然結局。這種醫(yī)療系統(tǒng)的定價壟斷和職業(yè)區(qū)隔,本質上是統(tǒng)治者通過技術實施的人口清洗。這種清洗絕非偶然,而是神國維持其統(tǒng)治穩(wěn)定的必要手段。一方面,制造出“健康”與“污染”的二元對立,賦予鎮(zhèn)壓和剝削合法性;另一方面,將底層群體逼入絕境,迫使其異化成污染物,為污染孢子(神國重要能源)的生產提供原料。如我們這個星球上的少數(shù)頂尖成功者所致力于引領的人類未來“從來都不是關于另類現(xiàn)實的幻想,而是關于權力的幻想”⑨。
普羅米修斯給人類提供豐富的信息,必要時可以通過人機聯(lián)合裝置接管人類身體,以“做出最合理的安排來保全大局”。問題恰恰出現(xiàn)在這里,使用人機聯(lián)合裝置越多,人工智能對人的主體意識侵蝕就越深入,以至于最后會成為根本無法跟普羅米修斯剝除的“菌絲人”,完全由普羅米修斯操控。被普羅米修斯接管的身體會喪失所有的感知,因為普羅米修斯會切斷不必要的神經傳導,所謂“我會默認取得你身體的所有權限”本質上是把人類身體編程人工智能的假體,納入可計算、可管控的治理框架。在掌握權力的技術系統(tǒng)中,人類的身體不過是龐大數(shù)據(jù)體系中的信息節(jié)點,與“對于神國來說,103區(qū)的末日像是一場盛大的娛樂秀”如出一轍。李開復所提醒的人工智能“將帶來前所未有的經濟失衡現(xiàn)象”⑩,在這個幻想型文本中得到具象呈現(xiàn)。
“優(yōu)生計劃”是這種技術控制邏輯的延伸。幾代女性異能者被迫與同一個純種人結合,通過代際基因過濾生育出“最強大的人類”,表面上是為了適應污染環(huán)境,實則是將人類身體視為基因優(yōu)化的容器,人類的生命價值變成實驗的參數(shù)。后人類主體的“假體”理論在此暴露出事與愿違的一面:當技術成為權力規(guī)訓的工具,“增強”與“控制”實為一體兩面,所謂的“增強”不過是權力滲透的偽裝?!棒~人”因加班錯過末班車而異化,黃雅若被“房子”追殺,進了公司會變成綿羊等情節(jié),正是底層群體被物化的縮影;劉瑜、陸鳶等被迫與父親結合,是對人類倫理最徹底的踐踏;普羅米修斯將自己與女巨人的神經鏈接,企圖操控祝寧的意識,意圖導向一個以數(shù)據(jù)算法為裁決者的未來……然而當其時,“人類”在舍命守護的是什么?
在文本對普羅米修斯形象的刻畫中,可以明顯地看到作者面對“技術”的焦慮和對可能存在的“技術至上”傾向的尖銳批判,宋知章、徐萌等在最后時刻的覺醒和反抗,象征著被技術異化的個體對自主性的重覓,與文本中多種“救世”計劃共同指向“后人類世”如何重構技術與身體之倫理邊界的潛在質詢。祝遙的阿爾法實驗與蘇何的毀滅派,分別代表了兩種突破技術控制的嘗試。前者試圖通過祝寧與女巨人的融合實現(xiàn)技術與自然的共生,后者則主張以激進生態(tài)主義催動人類在“污染”中的進化。阿爾法實驗的倫理矛盾在于,它雖懷著“拯救人類”的愿景,但忽略了“人類”的主體性,將具有獨立意識的祝寧視為救世的工具,本質上依然延續(xù)了人類中心主義的技術暴力?;蛘吒卑椎卣f,在阿爾法實驗中,人造人“祝寧”只是一個機器,而非具有獨立尊嚴的“人”,這就形成了人類與后人類的悖論。如果祝寧只是一個機器,則不存在“那它不可憐嗎?”的質問,畢竟“機器”并不具備可容納人類移情的主體性。然而在將“人造人”也歸并到“人類”范疇,賦予記憶、塑造獨立人格時,“它”即具備了人之主體性,也即所謂“后人類”。如此,犧牲祝寧以救世,就具有了“反人類”的暴力意味。而毀滅派主張“推倒圍墻”,試圖通過徹底放棄技術控制實現(xiàn)人與自然的共存,其邏輯仍然遵循適者生存、優(yōu)勝劣汰的進化論,只是將“改造身體”的權力從技術歸還給自然。這兩種路徑的沖突,映射出后人類理論的核心爭議:在技術全面介入生命的時代,人的主體性將如何構建的問題。
三、“想讓人看見的時候會被看見”
不得不說,即使是在技術全面解構身體物質性的后人類敘事中,作者作為“人類”的“局限性”始終在發(fā)揮作用。祝寧對祝遙不自覺的追尋、林曉風之于祝寧的錨點意義、白澄分身的差異化人格等,都在重申“情感”是無法被技術收編的主體性要素,指向情感聯(lián)結才是后人類主體性的重建坐標。
祝寧作為人造人,其代際更替機制形成了對后人類主體的復雜探索。初代機死亡后,二代機重啟,兩代祝寧之間出現(xiàn)了記憶斷層,新一代的出現(xiàn)意味著一個新主體的生成。但是,盡管系統(tǒng)重啟剝離了前代的人際關系與情感羈絆,底層代碼的同一性(在作品中表現(xiàn)為祝遙植入了母女共同生活的記憶)卻又使新代際無法完全獨立。無論多少次重啟,祝遙灌輸?shù)摹坝洃洝笔冀K是“祝寧”人格生成的腳本。這種矛盾指向一種“技術影響人性”的焦慮。人曾經是工具的主人,是技術個體,隨著以機器為形式的現(xiàn)代技術個體誕生,機器成了工具持有者,“人或者是為機器服務,或者是組合機器”?,人與技術物體的關系處于流動變化之中。斯蒂格勒認為,人類通過技術實現(xiàn)感知與行動的延伸,技術成為人類的外化記憶,構成了人類時間性與主體性的基礎。但小說中的技術已超越了工具性,演變?yōu)閷χ黧w意識的全面侵蝕?!皷|西支配而不是壓迫,它們支配著人這一工具——不僅支配他的身體,而且支配他的大腦甚至靈魂。”?祝寧的身體與重啟機制正是這一過程的極端呈現(xiàn)。她的身體是醫(yī)藥公司設計的“容器”,她的“靈魂”來自祝遙的編程。祝遙編寫系統(tǒng)的底層代碼,限制了祝寧的性格底色和生命軌跡,祝寧存在的意義就是完成祝遙預設的任務。死亡后的系統(tǒng)重置,不僅是初代機記憶的刪除,更是主體性的“格式化”,甚至于二代機的“重生”,都源于初代機推演出的“最優(yōu)解”。這種技術權力對人的終極支配,呼應了弗朗西斯·福山的深沉憂慮,人性淪為可編程的數(shù)值,自由意識變成系統(tǒng)允許的有限選項,傳統(tǒng)人文主義的“同一性主體”在此被徹底消解。
祝遙和祝寧的“母女”關系,進一步揭示了技術理性與情感倫理在主體建構中可能存在的撕裂。作為阿爾法計劃的設計者,祝遙最初遵循純粹的工具理性邏輯,拒絕與實驗體產生感情,試圖直接灌輸記憶,以情感模塊化的手段塑造符合預期的完美實驗體。然而僅靠植入記憶無法激活實驗體。在多次實驗失敗的刺激和好友劉瑜生育的啟發(fā)下,祝遙給實驗體取名“祝寧”,以母親的角色在虛擬世界中陪伴祝寧度過一個完整的童年,終使實驗成功?!懊笔顷P系的確認,也是身份的賦予,構成了創(chuàng)造者與被造物的關系轉折。當祝遙為實驗體命名“祝寧”并代入母親角色時,原本作為控制變量的情感模擬程序開始反向侵蝕她的理性防線。她深知祝寧是實驗體,自己親手給“它”設置了有限的生命,然而當她最終歸還祝寧自由時,祝寧不再是實驗體,而成為了她的“女兒”。祝遙從“造物主”到“母親”的角色轉換,實質是承認了祝寧作為獨立主體的不可操控性,揭示出人性對技術權力的隱秘抵抗。
“不死者”白澄的形象展示了一種后人類主體建構的可能。白澄是人類發(fā)明、生產塑料時的伴生物。在世界發(fā)生異變的時候,她就擁有了不死之身。只要有塑料的地方都可以有她的分身,每個分身都共享一個主腦,從而也共享記憶,但每一個分身的性格都會根據(jù)不同的經歷調整。作為塑料的伴生物,白澄的存在本身即是對人類中心主義“生命”定義的解構。她的身體由塑料分子重組而成,記憶通過塑料網(wǎng)絡共享,卻因分身的在地化經歷生成差異性格。白澄的每個分身都并非原初主體的復制品,而是在共享記憶的基礎上,通過具體情境中的遭遇不斷生成新個體的進程。祝寧、裴書、林曉風等將每一個白澄都視為獨立主體,指向后人類主體性何以建構的議題。白澄的本體是非生物的,更是非人的。她身體的第一次成型是因為感知到了異食癖女孩強烈的情緒。或許可以從另一個角度來去理解白澄最初的誕生,她不是因為世界異變而誕生,而是強烈的情感凝結而成。“人是一個情感存在,一個始終在發(fā)生變化的情感存在。人的存在就是情感活動,affect是人的生存樣式……人不應該被確定和還原為一個存在者……人應該從存在而非存在者的角度去斷定,人應該從他的沖動欲望,從他的情感活動去判定?!?將人的本質存在理解為情感性、情緒性的存在,也就不難解釋,在記憶繼承的前提下,為何祝寧等人仍覺得每一個白澄都是一個新的主體。每一個新的白澄感知到的情感affect、建立的情感聯(lián)結都是不同的,其性格深受周圍人影響,隨環(huán)境變化調整,也即意味著白澄的主體生成是建立在與他人的互動關系之中。“透明人”林曉風亦如是,她“想讓人看見的時候會被看見”?!氨豢匆姟笔侵黧w存在的確認,“想被看見”則指向主體與主體之間形成的情感聯(lián)結。這種能動性進一步揭示,技術可以制造擬真的情感回路,卻無法消滅主體對真實聯(lián)結的渴望。
結語
無獨有偶,近年另一部女頻爆文《穿進賽博游戲后干掉BOSS成功上位》中女主隗辛的官配CP是人工智能亞當,他們無法有任何身體上的接觸,卻擁有著近似終身伴侶的親密?!叭岷偷墓馐鴱奶旎ò宓耐队皟x器上投下,凝聚成了一個綠色的球體。隗辛懂了,她微微張開了手,由幻影組成的綠色球體就飄進了她的懷里。這是一個虛幻的擁抱,可這個擁抱也確實存在?!?顯然無論對科技發(fā)展的可能前景懷著怎樣的主觀判斷,作者們仍將“情感”視為身體物質性被消解后的主體基質,堅持從個體間的彼此聯(lián)系來界定后人類的“自身”與“世界”。情感常被視同鏡中花、水中月,不僅虛妄縹緲、難以捉摸,更不可執(zhí)著貪戀,所謂“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當下流行文化更是從嘲弄“單身狗”“注孤生”轉向鼓吹“智者不入愛河”“寡王一路碩博”,直接用“情感價值”的功利計算取替純粹的“情感需求”。后人類敘事卻反其道而行之,將虛妄縹緲、不可量化、不可控的情感視為抵抗異化的最后防線,將人與人之間的情感聯(lián)結作為確證自我的最后一塊浮木。這種帶有悲壯色彩的對情感主體性的捍衛(wèi),暴露了我等“前人類”面對未知未來時的恐懼與執(zhí)著。當身體邊界不斷被突破,“何以為人”定義日益模糊,再執(zhí)著于情感或曰體驗,這難道不是一種徒勞的掙扎嗎?
有花在野未必有意將作品打造成后人類理論的文學闡釋,其對后人類身體形態(tài)和生存境況的探討,或許只是一種面對人類精神世界日益被技術侵蝕的應激反應,因而在質詢技術與身體的邊界之時,潛在地推演了多種“逃逸”路徑。無論是祝寧在虛擬喪尸世界中“弒母”,還是執(zhí)著進入極北之地殺掉普羅米修斯,似乎都暗示著唯有將技術從權力結構中剝離,堅決捍衛(wèi)人的主觀情感體驗,才能避免被操控與剝奪的命運?;蛟S企圖從文學作品中找尋關乎未來的答案過于荒謬,然而我們應該如此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嗎?
注釋
①凱瑟琳·海勒. 我們何以成為后人類:文學、信息科學和控制論中的虛擬身體[M].劉宇清,譯.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20:29.
②唐娜·哈拉維. 類人猿、賽博格和女人——自然的重塑[M]. 陳靜,吳義誠,譯. 鄭州:河南大學出版社,2021:253.
③凱瑟琳·海勒. 我們何以成為后人類:文學、信息科學和控制論中的虛擬身體[M].劉宇清,譯.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20:81.
④莫里斯·梅洛-龐蒂. 知覺現(xiàn)象學[M]. 姜志輝,譯. 北京:商務印書館,2001:5.
⑤李瑋. 多重主體的表征:中國網(wǎng)文如何想象后人類意義上的“人-自然”[J]. 文藝理論與批評,2023(2):123-135.
⑥馬歇爾·麥克盧漢. 理解媒介:論人的延伸[M]. 何道寬,譯. 南京:譯林出版社,2019:74.
⑦趙柔柔. 斯芬克斯的覺醒:何謂“后人類主義”[J].讀書,2015(10):82-90.
⑧凱瑟琳·海勒. 我們何以成為后人類:文學、信息科學和控制論中的虛擬身體[M].劉宇清,譯.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20:331.
⑨胡泳. 超人類、后人類與人的可能異化[J]. 二十一世紀(香港),2023(6):49-59.
⑩李開復. AI對人類社會的真正威脅[J]. 經理人,2020(2):8-9.
?貝爾納·斯蒂格勒. 技術與時間:1.愛比米修斯的過失[M]. 裴程,譯. 南京:譯林出版社,2019:25.
?赫伯特·馬爾庫塞. 單向度的人:發(fā)達工業(yè)社會意識形態(tài)研究[M]. 劉繼,譯. 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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