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這是每一位中國人都耳熟能詳?shù)男伞＿@段高亢遼闊的旋律，是《黃河大合唱》第七樂章《保衛(wèi)黃河》中的一段?！饵S河大合唱》是在抗日戰(zhàn)爭最艱難的時刻，中華兒女面對侵略者發(fā)出的最強音。

今年正值抗日戰(zhàn)爭勝利八十周年，為了重溫中華民族不屈的抗爭精神，中國人民大學博物館推出了“音樂史詩豐碑永駐——《黃河大合唱》從這里唱響”的專題展覽，展示了在民族危亡時刻，光未然和冼星海等愛國志士如何創(chuàng)作出《黃河大合唱》，以及如何被傳唱至五湖四海的歷程。

展廳里除了詳實的資料和圖片，還有不少實物，其中有一本名為《黃河——新型大合唱》的小冊子，它就是《黃河大合唱》的樂譜。泛黃的封面上，“1941.1”的字樣，揭示了其出版年代的久遠。

1940年光未然在重慶

1941年版《黃河大合唱》樂譜內(nèi)頁和封面

光未然生前使用的物品

途經(jīng)黃河觸發(fā)靈感

目睹過黃河雄姿的人，很難不被它奔騰的氣勢所震撼。

1938年10月底，《五月的鮮花》的詞作者光未然，率領(lǐng)抗敵演劇三隊到達黃河岸邊。光未然，本名張文光（1942年在昆明教書時改名為張光年），1913年出生在漢江邊的一座古城：老河口。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黃河，瞬間就被黃河氣吞萬里的氣勢所折服。

少年時代，愛國運動風起云涌，光未然深受影響。1929年，他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九一八事變后，山河破碎、民不聊生的危局深深觸動了光未然。1936年5月，他滿懷悲憤地寫下獨幕劇《阿銀姑娘》，該劇的序歌便是《五月的鮮花》。歌詞經(jīng)閻述詩譜曲后，傳唱全國。

1938年4月1日，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第三廳在武漢成立，光未然作為公開的中共黨員在三廳六處戲劇音樂科工作，并負責建立10個抗敵演劇隊任務(wù)。9月9日，光未然奉周恩來之命，率領(lǐng)抗敵演劇隊第三隊從武昌出發(fā)，途經(jīng)西安，開赴晉陜大峽谷的第二戰(zhàn)區(qū)。10月底，他們到達黃河邊。

11月1日，抗敵演劇三隊從陜西宜川古渡口圪針灘，東渡黃河，前往對岸山西省吉縣的小船窩。渡河時，船夫與狂風惡浪搏斗的場景，高亢嘹亮的船工號子以及黃河沿岸的壯觀景象，深深烙印在光未然的心里。此后，在晉陜峽谷間行軍演出中，黃河兩岸軍民抗日的英勇事跡也不斷激發(fā)著光未然的創(chuàng)作熱情。

1939年1月底，光未然在山西省汾西縣行軍途中墜馬，左臂關(guān)節(jié)粉碎性骨折?？箶逞輨∪犼爢T用擔架抬著光未然，行走700里地到達延安。

此時，他的摯友冼星海也在延安。他們是1937年夏天在上海結(jié)識的，相識第二天，他們便創(chuàng)作了《高爾基之歌》。1937年12月底，光未然與冼星海又在湖北省安陸縣不期而遇，一起創(chuàng)作了《戲劇抗戰(zhàn)》和《拓荒歌》。1938年4月，“三廳”成立時，光未然和冼星海更是住在一個房間的上下鋪。在此期間，他們創(chuàng)作了《保衛(wèi)東方的馬德里》等歌曲。

1939年2月26日，冼星海前往延安邊區(qū)醫(yī)院看望光未然。兩位戰(zhàn)友相見，再次聊起了合作話題。兩次渡過黃河的光未然，想起了黃河渡口的號子，想起了太行山深處軍民共同抗擊日本侵略者的英勇事跡，同時也是為演劇三隊創(chuàng)作新節(jié)目，于是他在病床上連續(xù)5天口授400行大合唱《黃河吟》八段歌詞，并由隊員胡志濤筆錄成稿。

3月11日，在延安西北旅社窯洞里，光未然飽含著革命熱情，以不屈斗志和家國情懷，并用其獨特的吟誦方式朗誦完整的歌詞后，冼星海被深深打動了，他興奮地奪過歌詞稿說：“我有把握把它譜好，我一定及時為你們趕出來！”在簡陋的魯藝窯洞里，冼星海完成了大合唱《黃河吟》八樂章的全部譜曲工作。

4月初，光未然根據(jù)抗敵演劇三隊同志們的建議，并與冼星海商議后，將作品“大合唱《黃河吟》”改名為《黃河大合唱》。

1939年4月13日晚，《黃河大合唱》在陜北公學大禮堂首次公演。一首譜寫了中華民族不屈精神的贊歌開始回蕩在全國各地的抗日戰(zhàn)場……

歌曲融入中國旋律

展廳里展出了多個版本的《黃河大合唱》。這些實物的展出，離不開抗戰(zhàn)文化研究者、光未然的內(nèi)侄黃平的努力和付出。

2015年，黃平沿著光未然與抗敵演劇三隊前輩們走過的路，來到了陜西宜川圪針灘古渡口。在黃河岸邊，目睹兩岸高聳的崖壁和湍急的水流，他立刻對《黃河大合唱》有了直觀的理解，歌詞幾乎就是對黃河景色的真實描寫?！爱斘艺业缴轿魇〖h黃河岸邊的小船窩這個地方時，發(fā)現(xiàn)它在一個筆直的高坡上，高出黃河岸邊100米，使我有站在高山之巔的感覺，想到《黃河頌》歌詞里‘我站在高山之巔，望黃河滾滾奔向東南’，真的感覺是一模一樣的?！?/p>

1939年4月底，抗敵演劇三隊離開延安后，再次過黃河回到山西。光未然因為要治療手臂去了成都，他委派隊員胡志濤帶上《黃河大合唱》的樂譜去重慶，希望生活出版社出版?！?939年5月，胡志濤將樂譜交給了重慶生活書店出版，但我一直沒找到1939年出版的樂譜。后來，我查閱了生活書店的出版年譜，也沒有找到1939年出版《黃河大合唱》的記載?！?/p>

不過，在出版年譜上，黃平找到了1940年7月出版《黃河大合唱》的記錄，“從正式出版物的角度看，1940年7月初版應(yīng)該是最早的版本。但可惜的是，我沒有看到過實物?！?/p>

對于1941年樂譜上的“新型大合唱”，黃平談到了自己的理解。

1938年11月1日，當抗敵演劇三隊渡過黃河后，在休息的時候，光未然和音樂組組長鄔希零就抗日救亡歌曲創(chuàng)作的體裁進行了交流，光未然提到了“康塔塔”一詞。“康塔塔”是歐洲比較流行的篇幅較長的聲樂曲之一，當時的中譯名是大合唱。

在光未然的構(gòu)思下，《黃河大合唱》采取了康塔塔的結(jié)構(gòu)，這在當時是一種全新的形式?！啊饵S河大合唱》有非常強的敘事性，它分為八個章節(jié)，每一個樂章的形式和內(nèi)容完全不同，但連貫性又很強。尤其第三樂章朗誦歌曲《黃河之水天上來》，采用三弦伴奏，這是非常獨特的安排。最妙的是，每一章節(jié)前通過‘獨白’朗誦將歌曲串聯(lián)起來，這在當時屬于創(chuàng)舉?！?/p>

光未然當年在重慶生活書店首次出版《黃河大合唱》樂譜時，在小序中對“新型大合唱”也做了解釋：“因為是一個新形式的嘗試，無以名之，姑名之為‘大合唱’，其實是不大妥帖的。”

《黃河大合唱》雖然采用了西方音樂的“康塔塔”形式，但歌曲中融入了很多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音樂，比如信天游等，使得歌曲在演奏時，依然有著濃厚的中國特色。

1939年4月13日首演后，冼星海在當天日記中這樣寫道：“今天晚上是延安空前的音樂晚會，也是全國沒有的音樂晚會。因內(nèi)容非常新鮮，而且都是帶著最新的創(chuàng)作形式！”

《黃河大合唱》雖然是為抗戰(zhàn)而作，但它所蘊含的精神超越了時代，這首歌也一直流傳下來，甚至在世界各地唱響。黃平介紹，《黃河大合唱》的樂譜，僅從1953年至1965年，就印刷了11次。

眾所周知，陜北公學是中國人民大學的前身。在抗戰(zhàn)勝利八十周年之際，中國人民大學與西北民族大學聯(lián)合主辦“音樂史詩豐碑永駐——《黃河大合唱》從這里唱響”的主題展覽。黃平為展覽提供了豐富的實物，其中就包含了各個年代出版的《黃河大合唱》樂譜。

86年前，《黃河大合唱》在延安陜北公學大禮堂唱響；86年后，《黃河大合唱》再次回到中國人民大學。這也預示著，新時代的“黃河大合唱”將再次唱響到祖國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