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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人民文學》2025年第7期|王矗眾:烏龜(節(jié)選)
來源:《人民文學》2025年第7期 | 王矗眾  2025年07月25日08:03

王矗眾,二〇〇三年生于山西運城,成長于新疆烏魯木齊,現(xiàn)為四川傳媒學院二〇二二級戲劇影視導演專業(yè)在讀生。曾入選二〇二四年“真金·青年文學新秀選拔”五強。編劇作品展映于平遙國際電影展、莫斯科國際電影節(jié)等,有長片劇本入選第九屆“青蔥計劃”創(chuàng)投項目十強。

烏龜(節(jié)選)

王矗眾

年后我就沒離開烏魯木齊,這其實是無奈之舉。去年秋天,北京那邊的工作室不堪重負,終于散伙。我是初始幾個成員之一,負責人是我大學室友,對我很愧疚,主動提出N+3,我說算了,他一直堅持,拉鋸許久,同意下來。他說,不過,資金情況目前比較窘迫,再等等吧,會好的,你的錢絕對能拿到,我欠你。對此我沒什么期待,一個人要是總想著從尸體上榨油取肉,那這個人大概率道德有缺陷。我對道德沒有過高追求,但這具尸體曾與我血脈相連,跟我長著類似的面孔,還是有感情的。唯一確鑿的事實是,我從此失業(yè),成為經(jīng)濟世界中的孤魂野鬼,飄蕩回家,接受寒冬。

這個年過得很寡淡,太冷了,北方氣溫一貫如此,今年慘痛更勝往年,肉眼所及的所有人都穿得很厚,毛衣套呢子,內(nèi)裹三件襯衫,圍巾拴住咽喉,耳郭通紅,滿臉木然。我爸也老了,肚子依舊膨脹,四肢卻日復一日瘦下來,眼睛隱隱發(fā)黃,時不時咳出一團泛綠的痰液,喘息聲如老牛待宰,久久不息。我每天給他放兩部電影,投屏到電視屏幕上,電視是四年前花六千買的,直到今天還很清晰,就是智能系統(tǒng)有點卡頓。他的時間表很清晰,睡覺,起床,進食,看一部電影,片尾字幕結(jié)束后刷一小時抖音,進食,睡覺,起床,看第二部電影,片尾結(jié)束后刷兩小時抖音,進食,睡覺,依此循環(huán)。他最初只看有中文配音的電影,沒幾個月就看無可看,被迫學習瀏覽字幕,從此突破語言障礙,欣賞世界范圍內(nèi)的影史佳作。年三十那天我們沒看春晚,而是投了一部《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父子倆喝著酒,癱在沙發(fā)上,審美達成一致,都覺得蘇聯(lián)時期的女孩們眸里含光,精氣神使人仰羨,這讓我爸想起青年時在地州兵團看到的文工團女兵。中途他睡著了一次,革命槍聲響起時醒來,刷了會兒抖音,聲音外放,很吵。他忽然跟我講,謝廖沙跟保爾·柯察金誰也想不到,他們的故鄉(xiāng)在未來打得不可開交。

那晚我睡得很差,夢境幾次崩碎,重返人間,抹掉腦門上的悶汗,才發(fā)現(xiàn)睡眠深處的炮火連天、斷壁殘垣都是幻象,只有遠處煙花倏地升起,在空中爆破。噼,啪,五顏六色,可以曲解為某種絢麗的防空火炮,尋找敵機未果,無奈熄滅在夜空深處。太亮,照得我心慌,于是哈一口氣,把窗玻璃霧上,不見為凈。

我每早八點出門一趟,相當規(guī)律,已經(jīng)持續(xù)數(shù)月,成為一種健康習慣,和在北京時完全不同。主要是家里沒人會做飯,只得每天光顧早餐店,買點包子烤馕,延續(xù)生命。年前后幾天很麻煩,飯店幾乎都閉門休息,我索性沿著這條朝北的路一直走,走出住了十幾年的城區(qū),抵達一片從未踏足的地帶。雪地上屹立一間肉鋪,還開著門,老板眼瞼浮腫,頭頂掛一個昏黃的燈泡,菜刀連在案板上。我買了三斤鹵肉,又把老板準備自己吃的掛面加價收購,提在手里離開店面?;丶衣飞?,雪花忽然落下,我撕下一片肉放進嘴里。手藝一般,纖維粗大,偏咸,很難咀嚼。雪就那樣集體掉在我臉上,化成水,隨肌肉咬合形成的溝壑緩緩流淌。

元宵之后,存款殆盡,除早餐之外,每天十點后我會去一趟銀行,這也成為一種令人惱火的習慣。工作室負責人的資金周轉(zhuǎn)開了,準備給我打款,卻發(fā)現(xiàn)我的銀行卡半年多來糧草未動,信譽下降,已被凍結(jié)。我去銀行解凍,前前后后一周多,未能處理妥當。我問前臺,是不是得等開春升溫了,我的卡才能自動解凍?她沒回答,只是重復道歉。第三次去解卡時,有個人讓我很在意。前兩次沒見過,或者沒注意到,因為她戴著口罩,遮住大半張臉,而且坐在較隱蔽的位置,隔三四層玻璃。

此人逐漸成為我不懈去解凍的另一重原因。每次站在大廳,我都故意弄出點大動靜,和她同事爭論,聲嘶力竭,拍案而起,試圖把她的目光從手頭的文件上引走。計謀沒來得及生效,一天早上十點零五分,我走進大廳,她忽然抬頭,像感應到了什么,目光穿透三四層玻璃,迅速框定某個范圍,盯在我身上。我說,你是常青?她從那些玻璃后面繞了幾個圈,時而出現(xiàn),時而消失,影影綽綽,路線曲折。幾次我都懷疑自己認錯了人,最后她還是來到大廳,隔著口罩對我說,好久不見啊,新年快樂。

我和常青從小認識,但也僅限于認識,在那之前沒什么交流。小學在隔壁班,初中時還在隔壁班,課間操、學?;顒涌偰芘鲆?。早些時候?qū)λ∠笠话?,因為我倆只在學校能碰見,我不喜歡學校,順帶著不喜歡她。

中考前幾個月,我心很躁,抑或說很冷,具體是什么感覺難以界定,也不重要,反正無人關心,總之是種不適宜考試的狀態(tài),令成年人痛心疾首。有天早上我醒得很晚,天已全亮,公交車人滿為患,我大步跑去學校,一股冰涼的尿意在膀胱里翻攪,像一小袋欲破未破的風油精。我確定那股冷流不是尿,而是一種液化的恐慌。坐到座位上后,恐慌消失,龐大的疲憊取而代之,我看著語文老師的臉,進入木訥。

那節(jié)課內(nèi)容枯燥,主要是老師帶著我們訂正試卷。語文老師是個沉默的老婦人,背很直,氣很正,說話慢條斯理,表達效率不高,我每次走神都在想,這樣氣質(zhì)的人不該做教師,該去做法官,負責裁定,而非傳授。試卷訂正至默寫部分,她的語速比以往更慢,開始談論中考題型,說有時會比較靈活,不只是考你們的背誦基本功,也考你們的理解和延展能力。我對氣氛比較敏感,察覺到一絲波動,她的目光掃視全班,唯獨不在我身上聚焦。她說,大家看這道題,班長,你讀一下。班長站起身,彬彬有禮,以溫和頓挫的語調(diào)讀出題目。他念道,爺爺一百歲生日到了,你向爺爺祝賀時,會引用《龜雖壽》中的哪句詩詞?老師說,你坐下。他很順從地坐下,兩手交叉疊放在課桌上,把剛剛被他朗讀的試卷壓在肘下。老婦人看向我,說,陳永亮,你站起來。我站起來,盯著她,不知所措。她說,你卷子呢?我囁嚅,說,不知道。她說,你當然不知道,因為你遲到了,卷子在我這里。你問都不問一下,就在那兒坐了半節(jié)課,濫竽充數(shù)。

她忽然激動起來,嗓音有點沙啞,說,這道題不難,基本全班都能答對,答案是,老驥伏櫪,志在千里。顯而易見,這是對一個老年人的祝福與鼓勵。但我手里的這份卷子答錯了,陳永亮,告訴大家,你填了什么。我想不起來,小聲說,我忘了。她沒看我,聲音變得慢下來、輕下來。她說,陳永亮對爺爺說的是,神龜雖壽,猶有竟時。全班哄笑,但她沒有,她臉上并不憤怒,只是繃著,似乎很嚴肅,又似乎在憐憫。她問我,你爺爺過生日的時候,你會這么給他祝壽嗎?我說,也許,我爺爺去世得比較早,在我學會說話之前,也在我背會《龜雖壽》之前。她嘴唇動了動,沒說出來,我明白,她意識到我在對抗她,盡管我的態(tài)度謙卑。教室里的笑聲一點點冷卻,她看著我,目不斜視。她說,陳永亮,你不應該叫永亮,你應該叫永暗,或者永昏,因為你是一個具有悲觀氣質(zhì)的人。悲觀并非一個缺點,它只是一種性格,一劑用以釀成悲劇的原材料。但現(xiàn)在,它可能讓你在中考里丟分,這也是悲劇的一種。所以我由衷建議你,去學習學習,怎么成為一個樂觀的人。

如何學習一種性格,我一直沒想明白這個問題。

下課后,我在操場邊遇到常青,她很好認,特征明顯,總蹲在塑膠草皮上發(fā)呆的那個就是。同時她的腿很長,像兩根纖細的彈簧,一旦站起來就顯得搖搖欲墜,左倒右歪。她站起來,可能腿有點麻,微微后仰,靠在籃球架上,左腳勾起,放在右腳鞋面上。我注意到她穿著一雙紅黑相間的運動鞋,像一團連炭帶火的烈焰。常青對我露出笑容,她說,Hello,悲觀的人。她眼睛很細,加上正調(diào)侃我,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在和一只狐貍說話。我說,你好,常青。此前我們未說過話,大概僅在偶然相遇的瞬間眼神碰上過幾次。她有點驚訝,問我,你知道我的名字?我說,知道,聽同學提起過,你的名字很好記,有畫面感,聽起來是綠色的,松樹芽那種綠,就是學校門口銀行牌子那個色兒。她愣了一小會兒,隨后問,你叫什么名字?我說我叫陳永亮。她說以前見過,好像初二的時候,年級前三名光榮榜。我說,好漢不提當年勇,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悲觀的人了。她唇角咧開,說實話,笑得不算漂亮,但我挺喜歡看,能笑就是好事,彌足珍貴。她說,這是一個好名字,永遠明亮。亮是什么顏色?亮應該有顏色嗎?我沒想過這個問題,琢磨了一小會兒,鈴響了,我說,暫時沒想出答案,等想出來告訴你。

課沒上完,我媽來學校把我接走了,帶我吃了頓麥當勞。漢堡、可樂、雞塊,最后又上了整只烤雞,四肢輪廓俱全,頭尾皆無。我沒什么食欲,油太大了,最后剩下很多。當時她跟我爸在鬧離婚,剛提出時每晚能看見我爸扯著她頭發(fā)甩,后來報警兩次,文明很多,轉(zhuǎn)變?yōu)檠哉Z交鋒,陰陽怪氣,互揭情史,攻訐對方能力上的不足。我覺得很沒勁,同時對婚姻這個事產(chǎn)生了初始的認識:一種發(fā)生在家里的街頭械斗,一對一單挑,公平性比較有保障。她找我主要是統(tǒng)一口徑,法庭上一起控訴我爹家庭暴力還罵臟話,對教育后代極其不利,這樣就可以把我判給她,母子倆一塊兒生活,有個照應。她說,永亮,媽媽是愛你的,其實你爸也愛你,我不能說他不愛你,不客觀。但他不愛我了,我也開始恨他。愛和恨就是一念之間的事啊,媽媽不想逼你作選擇,這只是基于現(xiàn)實因素的考慮。我說,都行,我無所謂,你倆商量好就行。吃完飯她就把我送回學校了,叮囑我中考第一,其余都是次位,可以舍棄,人一輩子總得舍棄點什么,但不能舍棄未來。

走到教室門口時發(fā)現(xiàn)沒在上語文課,我感到一絲慶幸。講課的地理老師大學剛畢業(yè),很年輕,她正告訴全班同學互聯(lián)網(wǎng)是個好東西,可以在視頻網(wǎng)站上看到遙遠的地方。那天她看到個視頻很美,冰天雪地,一個女孩把一盆開水潑到天上,瞬間凝為一圈冰環(huán),懸浮,碎裂,化為白色粉末,落下籠住,淋蓋在頭發(fā)上,像公主的皇冠。她說,這個效果只在北方可以實現(xiàn),東北,或者咱們北疆。同學們?nèi)绻麑Φ乩頃现v的氣候地貌感興趣,可以利用互聯(lián)網(wǎng)查一查,有很多漂亮的圖片視頻可以看。

我喊報告,推門進入,所有目光鎖定我,悲憫、溫良,如千佛洞窟。年輕的老師還笑著,蘋果肌拱起,語調(diào)俏皮,說,快坐下吧,這次不跟你計較,下次別遲到啦。后半節(jié)課我看著她的笑容,在腦海里反復描摹,那是一個相信幸福之人的面龐。

晚上回到家,空無一人,他倆應該都有要為以后準備的事,財產(chǎn)手續(xù)什么的,很多文書,拉扯拖沓,比較忙碌。我把作業(yè)隨手涂完,打開電腦玩游戲,XP系統(tǒng),在當年還可堪一用,可以打打CF,玩玩4399小游戲。我最喜歡玩的是《賽爾號》,化身小機器人,攜帶六只精靈寵物,遨游無邊宇宙,降落在每個星球,捕捉新的精靈伙伴,尋找無盡能源。無盡能源大概是一枚綠色的水晶,有點像我媽抽屜里那顆鉆戒,換色版。綠色象征生命力,有了無盡能源就可以讓飛船永久航行,讓人類文明延續(xù)不息,很多壞人和邪惡精靈都對其垂涎三尺,試圖占為己有,或者摧毀。副本打至一半,我的魔焰猩猩正召喚滅世火球,砸向?qū)γ娴男皭糊埆F,后臺掛著的QQ彈來一條好友申請,寫著我是常青。頭像是一片碧藍的海水,昵稱叫青青子衿,來源是QQ號搜索。

我同意了,給她備注“五中常青”。她問我,你想出來了嗎?我說,您好,請問想出來什么?她說,亮是什么顏色?我說,抱歉,還沒想。過了兩分鐘,我?guī)缀踔匦鲁两睾棋木`宇宙時,她又發(fā)來一大段文字。

她說:陳永亮,我可以叫你小亮嗎?哈哈,只是突發(fā)奇想,這個昵稱很可愛。說回顏色吧,我覺得亮是白色或者黑色。白色是那種純潔的乳白色,看起來有神圣的感覺;黑色則是深邃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的黑色。我之所以這么想,是因為亮光是乳白色,而亮光越強盛熾烈,物體的影子也就越漆黑黏稠,光芒最強烈的時刻,畫面只會剩下黑白兩色。你覺得你是哪種顏色?或者你有不同想法,也可以打字告訴我。

我思考很久,對面一直在線。最后我也敲下一段字。

我說:常青,您好,我看了您對我名字的解讀,受益良多。經(jīng)縝密謹慎思考,向您回答,如果在神圣的白與深邃的黑中選擇一種,我更傾向于深邃的、黏稠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因為黑色看起來防御力更高。你可能不太理解防御力的意思,這是電子游戲術語,大抵來說就是更加堅硬、強韌。不知道你是否玩過網(wǎng)絡游戲《賽爾號》,游戲中的最終Boss叫作譜尼,守護著無盡能源。它和你的描述很像,漆黑的外殼飄浮著,包裹一團人形的、扭曲的、神圣的、由光制成的軀體。我的精靈一發(fā)大招,只能打掉它十分之一的血條,它很堅強,讓我羨慕,我想這是它那些漆黑甲片的功勞。所以,我希望永亮的亮是黑色的亮,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漆黑、沉黑、烏黑。順帶一提,我不太喜歡小亮這個名字,有點像課本上的人物,我不喜歡課本,但如果你想這么稱呼,我也不會反對,這是你的權(quán)利。

點擊發(fā)送前,我盯著電腦屏幕上的紫色壞點,躊躇片刻,又加上一段字:如果你沒有玩過《賽爾號》,建議玩一下,用QQ號就可以注冊賬號,比較簡單。我發(fā)你個邀請碼吧,你是新玩家,在游戲內(nèi)輸入這個號碼,我們都會得到一份獎勵物品。不是很珍貴,但算有實用意義,可以聯(lián)動到Q寵里,用來喂小企鵝。

我從銀行回來,卡就解封了,錢很快到賬,可解燃眉之急。跟我爸說了遇見常青的事,他還是躺在那兒,看著電影,肥胖,茍延殘喘。他說,有熟人還是好辦事,跟人家姑娘留微信了嗎?我說,不用,以前加過QQ。他有點困,瞇上眼睛,說,沒人用QQ,那個時代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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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為節(jié)選,完整作品請閱讀《人民文學》2025年0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