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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站在大吉片出出神
來源:北京日報 | 肖復(fù)興  2025年07月15日07:51

最近,北大吉巷很熱鬧。如今,應(yīng)該說是大吉片了。早在十多年前,圍擋遮住這一片老胡同,這里便被稱為大吉片了。這一片曾經(jīng)包括北大吉巷、米市胡同、果子巷、保安寺街多條老胡同。如今,這些胡同變身為有著下沉式上下三層的大吉片商業(yè)街區(qū)。新妝初亮相,游人如織,成為北京城南的新地標,完全新派的網(wǎng)紅打卡地。

這一片街區(qū),以前,我是多么熟悉,如今,簇新的新娘一般,變得那樣陌生。二十多年前,為寫《藍調(diào)城南》一書,我不知多少次,跑遍了這里的街頭巷尾,邊邊角角。

北大吉巷,最是鬧中取靜,清水洗塵般干凈。它北邊是兩廣大街最熱鬧的菜市口,東西是雜亂的米市胡同和果子巷,對比得它便顯得藏在深閨一般,保持原來姣好的身段。

自從將南邊的羊肉胡同一并納入大吉巷,大吉巷才有了南北之分。這是一條自明朝就有的老胡同,那時叫打劫巷,大概出現(xiàn)過打劫的事情吧?這名字不大吉利,清末改名為大吉巷。用諧音改名,是中國地名學(xué)的一大特色,體現(xiàn)著漢字的魅力,也折射著人們潛意識里泛神的崇拜。北大吉巷真正發(fā)達起來,是在清末改名之后。名不正則言不順,還真不能小瞧了地名學(xué)。那時,一些梨園人士進京,紛紛在此安家。宮里做事的,眼瞅著大廈將傾,為給自己留條后路,出宮置辦家業(yè),就連溥儀的妃子也在這里建起了一座二層的小青樓。

老話說,人不辭路,虎不辭仙,唱戲的不離百順、韓家潭。其實,唱戲的名角住北大吉巷的也不少,其中最出名的大概數(shù)劉連榮、李萬春和時慧寶了。劉連榮住39號,他是和梅蘭芳配戲的名角,在《霸王別姬》里,梅蘭芳的虞姬,他的楚霸王,演繹一代英豪。李萬春住22號,他的父親買下這個院子,和李萬春四個兄弟同住,大院起名叫“四維堂李”。院子對面的9號和21號兩個院子,是李萬春開辦的戲班子“鳴春社”。時慧寶住7號,他是梨園界有名的書法家,櫻桃斜街梨園會館“梨園永固”四字就是其作品。其余,李硯秀、李鳳翔,一旦一武兄弟倆;京韻大鼓的創(chuàng)始人白云鵬,也都住在北大吉巷。要是把北大吉巷里的這些名角會聚一起,能演一臺大戲。

43號的大門,曾經(jīng)讓我的眼睛一亮,它的門聯(lián)非常醒目,不僅字好,詞也不錯:杏林春暖人登壽,橘井宗和道有神。心想這里以前住的一定是位醫(yī)生,一打聽,果然,是中醫(yī)樊壽延先生的宅第。地以人名,北大吉巷就這樣聚集起了人氣,煙火氣漸盛。

那時,在這條并不長的小胡同里走走,甭看別的,光看這里老木門上的門聯(lián),就讓你對它不可小覷,一般胡同里真還少見這樣密集的門聯(lián)。43號、47號的:子孫賢族將大,兄弟睦家之肥。27號的:國恩家慶,人壽年豐。一為隸書,一為楷書,一為秀氣靈動的文人體,一為端莊敦厚的館閣體,都能看出當年這里的人文化氣息不同凡俗。

門前云紋、蓮花狀的各式門墩,大門上的葫蘆、寶瓶形的護鐵板,都保存得比一般胡同要齊整多,會讓你一步步跌進前朝舊夢之中,仿佛走進一部懷舊色彩極濃的老故事片里,推門而出的不是李萬春就是白云鵬,沖你說一聲京腔京韻的道白,連空氣震動的都是大鼓書那一唱三嘆的余音裊裊。

還有那不止一個的拴馬樁,被歲月磨鈍了角的青石板,放學(xué)的孩子用粉筆在上面寫著歪歪扭扭的字。歷史和現(xiàn)實在那一瞬間交錯,恍惚疊印成了一幅現(xiàn)代派的畫。

米市胡同,長約二里,最有名的當數(shù)南海會館。當年,一直快走到北口,才在一塊突然低洼下去的地方,看見墻上一塊漢白玉的牌子,上面寫著“康有為故居”。這多少出乎我的意料,怎么會平地一下子塌陷下去了呢?像是一位壯漢驀地跪倒在地一樣,忽然矮了半截身子。想當初,這是工部尚書董邦達的宅第,后來由廣東南海在京做官的鄉(xiāng)里出資買下,又擴充南院,重新修繕而成了南海會館。即使到清末民初衰敗之后,這里也是有近兩百間房子的大院子。我知道,這低洼的地勢是城市在不斷修路以及鋪瀝青路面之后,路面不斷抬高的結(jié)果。

那年夏日黃昏,院子里面更顯得幽暗和低矮。這是一座橫豎都有近70米的大院子,如果不是搭建了那樣多的小房子,是非常寬敞的。北面跨院中間有一個小院,那時還在,只是當年被康有為稱為“七樹堂”的那七棵樹,早已蕩然無存。自然,被康有為稱為“汗漫舫”的那如船型的屋子,早變得面目皆非。據(jù)說當年院子里還有長廊,廊壁上刻有臨摹蘇軾觀海棠詩的片石,就更不知風(fēng)流云散到何方了。大約2004年還是2005年年底,曾經(jīng)有一場突然而起的火災(zāi),差點燒毀了它。如今重修的康有為故居里,不知這些老玩意兒,有沒有探尋和復(fù)制。

公車上書之前,是康有為最輝煌的時刻,他曾經(jīng)寫下這樣慷慨的詩句:“上書驚天闕,閉戶隱城南?!薄巴鶃砭映悄希啐S繞槐竹。”城南寄托著他的未酬壯志和馨蘭懷抱,被他一再吟詠,他對城南是格外鐘情的。不知康有為特意為北京城南寫下的這些詩句,有沒有復(fù)制、鐫刻在新故居的墻壁或展板上?

當年,院子里還有唯一一棵古槐,是一百多年前“高齋繞槐竹”的那棵槐樹,我見到它時候,有二十多米高。也不知如今還在不在?

《順天府志》上說:“保安寺,明正統(tǒng)年間立,在宣武門外保安寺街。嘉靖二十六年重修,碑一,郭秉聰撰,街因寺名。又有玉皇廟,順治十八年,大學(xué)士成克鞏撰碑?!币粭l胡同里有兩座古寺,不大容易。難怪清時王漁洋、邵青門、施愚山、查慎行、翁方綱、李慈銘那么多文人,都愿意扎堆兒住在那里。

二十年前我去保安寺的那天,人特別多,因為聽說要拆遷,紛紛來看。我剛進胡同,一位光脊梁的膀爺,就沖我喊道:是來看保安寺的吧,快看看吧,再不看就拆了。

保安寺大殿早沒有了,只剩下一座山門,比想象的要小,但寺頂金色的琉璃和龍紋瓦當,還是如此驚艷,讓我感嘆古寺到底還是古寺。兩旁戧檐磚雕上那鹿和梅花、猴與桃葉,經(jīng)年不凋,還是那樣清晰,可觸可摸,古色古香。

它的西邊是三水會館,東邊是豐城會館,一個變成雜院,一個變成一家單位。還是那位膀爺,指著東邊的一個大宅門對我說:你可以看看那兒,原來吳佩孚住的院子。我進去一看,三進院落,還有東跨院,氣勢不凡,雖然后搭建起的小房擁擠不堪,前院的松樹也顯得不倫不類,肯定不是當年種的,因為老北京人認為松樹是墳地上的樹,不會在院里種它的。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它的骨架還在,老房子的模樣沒變,稍加收拾,還會龍雨虎風(fēng)。

它的東邊是高慶奎故居,高慶奎乃當年四大須生之一(其余三位是余叔巖、言菊朋、馬連良)。他獨創(chuàng)的“疙瘩腔”別具一格,如今只能在唱片里聆聽余韻。小院早已易主,雖破敗潦倒,倒還干凈。盡管一個唱戲的和一個大軍閥住成鄰居,有些漫畫的感覺,但當年的保安寺街就這樣文武昆亂不擋。

再往東走,就是玉皇廟和關(guān)中會館,玉皇廟是徹底看不出名堂,關(guān)中會館里的二層樓,在整條胡同里都是突出的。院子后面左右有兩個石梯,可以爬上樓,樓口雖然已經(jīng)封住,但站在樓梯上面,房屋灰墻灰瓦,清水脊和蝎子尾,交錯在眼下,是站在下面望不見的情景。那完全由青磚組成的圖案,在湛藍天空的映襯下,在響著哨音的鴿群的繚繞下,呈現(xiàn)出一種色調(diào)厚重油畫的感覺。這才是老北京的景致!

當年保安寺街,有古井,有梧桐,院子里有紫藤,有木芙蓉,風(fēng)光不同尋常。查慎行有詩寫它:古井再經(jīng)愁雨塌,舊交重聚得天憐。明燈照壁何愁蝎,綠樹當門定有蟬。這樣的雨巷閃爍明燈、綠樹掩映古門、蝎拉虎子爬墻、唧鳥鳴樹的畫面,不知如今的大吉片可否修舊如舊,有的恢復(fù)?

想起曾樸在《孽海花》中寫到當年李慈銘住在保安寺街時,在自己家門口撰寫的一副門聯(lián):保安寺街藏書十萬卷,戶部員外補闕一千年。李是光緒六年的進士,他住在這里的時候,當然可以有藏書萬卷。現(xiàn)在和那時相比,讓人恍惚,當年朱自清先生路過保安寺街,想起這副門聯(lián)時也曾說:“現(xiàn)在走過北平保安寺街的人,誰知道哪一所房子是他住過的,更不用提屋里怎么個情形,他住著時候是怎么個情形了。要憑吊,要留連,只好在街上站一會兒出出神而已。”

這樣的一副對聯(lián),如果如今還能鐫刻在大吉片,起碼,也能讓人們站在那兒出出神兒。